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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转载】长篇作品《江东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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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提示,没吃饭的现在叉掉还来得及)
第二日,乔琬没敢睡太久,一醒过来便起了床,待她收拾好后,一开门却见院中已摊晾开许许多多的竹菇,一丛丛的网状小伞,洁白可爱。周瑜刚刚收拾完这些,还在洗手。
乔琬不免面色微恼,问道:“说好了一起去的,你怎么不叫我?”
周瑜可真的是冤枉极了:“我叫过你三次,你只应声,又不动弹,我总不能掀了被子把你拽起来。”
乔琬以手捂脸,喃喃道:“我平日里就贪睡,今日又误了事了。”
周瑜却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问道:“要不要吃点东西?”乔琬听了这话很是惊奇,问道:“周大哥竟然会做饭?”周瑜笑道:“出门在外,总得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会的不多,也就烧个油茶,炖个肉。”
乔琬本想给他打下手,却被他以“好好休养,不要乱动”的理由压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只好坐着看着他将面粉、核桃仁、芝麻粒和胡椒粉和着炒熟,加些泉水缓缓煮开。乔琬终于忍不住问道:“周大哥的油茶是在河南郡学的,还是在颍川郡学的?”
周瑜解释道:“我在雒阳住过一段时日。”
“国都雒阳,人杰地灵。”乔琬先是夸了一句,又问道:“我听大哥说,雒阳人吃油茶时常佐以两寸见方的香脆面剂子,周大哥现在不要烧油吗?”
周瑜理直气壮道:“我不会。”
乔琬偷着笑了个够,这才不紧不慢地和了些面,死面不比发面松软,她只好切得小了些,又指挥着他烧热了油,手在油锅之上试了试温度,将面剂子倒了进去。热油里浮起许许多多的泡泡,那一个个的小面团渐渐膨胀开来,泛起焦黄的颜色,看着便觉得酥脆。周瑜替她将这面团一个个捞起,浇在刚出锅的油茶上。乔琬说道:“我给它起了个名,叫泡泡。”
周瑜看着那一个个鼓鼓囊囊的小面团,色泽金黄,还泛着细润的油光,说道:“叫珍珠馓吧。”[1]


IP属地:福建32楼2019-06-23 1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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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替她将新摘的清明菜、荠菜一一切碎,看着她和着鸡蛋和面粉,添了些油,在锅中煎至金黄,用锅铲盛出,放置在案板上。烟火蒸腾,满室饭香,他忽然起了娶她回家日日陪她做饭的念头,转念一想,这样玲珑剔透的可人儿,该被他捧在手心里好好护着,又怎么舍得她受这烟熏火燎。
    周瑜说道:“这样好的时节,我没法带你出去‘风乎舞雩,咏而归’,倒要叫你在厨房里受这些烟火气。”
    乔琬将新采的芝麻叶一一裹了面糊,下锅煎炸,答道:“厨房里尽是杀生之事,圣人还说‘君子远庖厨’,周大哥不是照样在这劈柴添火?”
    周瑜讪讪一笑:“君子也得吃饭。”他见她又要拿刀,忙出声喊道:“你不要动刀,我来切。”他将那新出锅的烙馍切成小块,问道:“你还想吃点什么?”
    乔琬绞了绞手指,说道:“那就劳烦周大哥再摘点香椿来,老的嫩的都要。”他刚走出几步,便被她喊住,问他蛋羹要吃几分熟。她又问过他白粥要熬几分稠,蜂蜜要浇几分甜,这才放了他出去。
    周瑜刚刚行至院中,便听见她开了窗喊他。乔琬一边揉着脸颊,一边说道:“辛苦周大哥再摘点桃花,我做道甜点。”
    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周瑜已带着她要的东西回来了。老香椿叶切碎浸汁腌黄豆,是谓椿豆;嫩香椿芽炒鸡蛋,松软香醇;桃花瓣加蜂蜜腌上几日,便是甜甜的糖渍桃花。他趁她不备,悄悄绕至她身后,将新编的迎春花环扣在她脑袋上,将她的小女儿心思一一满足。
    乔琬手指绕着一朵花玩了一阵,还不忘问道:“好不好看?”
    周瑜从篮里拾出了几颗嫩嫩的鲜冬笋,正一层层地剥着壳,答道:“人比花娇。”
    乔琬自是被这话哄得心花怒放,看见他采回的冬笋,禁不住又问道:“这东西可不好找,周大哥怎么找到的?”
    周瑜道:“竹鼠爱吃这个,跟着它找准没错。在竹林里只要看见竹子动了,多半就能找到。”
    乍起一阵春风,吹得那花环上的蒲公英飘了絮,乔琬吸了几口,被呛得咳了起来,震得左肋伤处一疼。周瑜暗恨自己考虑不周,忙浸湿了手帕为她掩住口鼻,将花环上的蒲公英一一摘下,扶她在旁坐着休息。
    他替了她的活计,用嫩椿芽调和鸡蛋,乔琬提醒道:“用手会快些。”
    周瑜看着碗里黏滑的蛋液,说道:“我还是用筷子吧。”
    怪不得他每次摘了东西回来先要洗手,怪不得他学不会做面剂子,原来……他是不喜欢手上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爱,真是可爱。乔琬笑得不能自已,哪怕左肋忽一抽疼,她抬手扶着伤处,也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ps.贤妻乔妹在线做饭


    IP属地:福建33楼2019-06-23 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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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注】
      [1]此处的油茶、面剂子、泡泡,均是按照现代吃法写的,尚未有古书佐证这种吃法在那个时代已经出现。现代洛阳人吃油茶加的面剂子比较大;到了南边的许昌那边吃的面剂子就要小一点,还有更小的泡泡;另外皖北油茶的做法和河南油茶的做法有区别,加料顺序都不一样,皖北也有类似于面剂子和泡泡的食品,比如说馓子、焦壳、油蛤蟆等一系列我打不出字来的方言,但是一般不会泡在油茶里。
      【小珞有话说】
      最后那个笋菇肉酱,加点辣椒更好吃,建议加郫县豆瓣一起炒。


      IP属地:福建35楼2019-06-23 1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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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 所谓真相
        日出东隅,风朗气清。这一日,周瑜早早地敲响了乔琬的房门。因着前一日贪睡误了事,乔琬刚一被他叫醒,便狠狠地掐了自己两把,硬是逼着自己从温软的床枕间爬了起来。一边快速地梳了个发髻,一边回应道:“周大哥,我已起来了。”
        周瑜心知她如今的模样不便与他相见,便只站在门外嘱咐道:“你快些收拾,早饭要趁热吃。”
        待吃过了早饭,周瑜将行李一一收拾了,先是扶着乔琬上了马,道了声“失礼了”,这才飞身上马,将她抱在怀里,向出村的方向行去。
        路况不平,马背颠簸,渐渐地震得乔琬的伤口又疼了起来,周瑜看她面色不好,急忙说道:“你靠我近些。”乔琬依他所言,软软地靠在他身上,伤处倒是疼得轻了些。她需要抬手扶着伤处以减缓疼痛,他怕她坐不稳,亦要时常扶住她身子,一来二去的,难免碰到她的小手。第一次碰到的时候,他比她还要紧张,一边致歉,一边远远地抽开手去,可又避免不了第二次、第三次……
        在不知致过几次歉后,周瑜终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乔妹妹可带了手帕?递给我一块。”
        周瑜接了乔琬递来的手帕,先是裁了一半,将自己右手牢牢缠住,又让乔琬拿另一半缠住他左手。乔琬哪里感受不到他此刻的心跳比方才快了几分,而自己的面色也是殷红似醉,她并未依他所言,而是将自己的左手缠得严严实实,强迫自己压下对他的心思。
        春风和畅,柳绿花红,空气中弥漫着暖融融的野草味,还有凉丝丝的桃李香。困意渐渐泛起,乔琬起初还能勉强撑着睁开眼,最后也在他怀中安稳睡去。
        二人跑了足足一天,直至暮色渐起,周瑜这才叫醒了乔琬,说道:“从这里到庐江还有四个时辰的路程,你伤还没完全恢复,再跑下去怕是吃不消。看样子此处曾有个村镇,只是后来废弃了,我们今晚在此处歇歇吧。”
        乔琬一切都听他的安排,他先她一步下了马,递过手来要扶她下马,她思量再三,才怯怯地伸出手去,牵住他的手。他触碰到她指尖后,下意识地收拢手掌,攥紧了她的小手。她暗自摩挲着他手心里、指尖处的硬茧;而她的小手白皙柔软、精致细腻,唯握笔抚琴之处有一层薄茧,叫他久久不舍放开手去。明明各自拿手帕缠了一只手,刚刚互相递上的却都是没缠的那只。周瑜自知失礼,面色微红,窘迫得不得了,忙放开了她,转而抱了些树枝来燃起火堆。
        乔琬执意要帮他的忙,他拗不过她,又不许她做体力活,便叫她把包袱里的饼烤的热些。乔琬将每个饼各划了道口,舀起些笋菇肉酱填了进去,火渐渐烧热起来,蒸腾起面饼焦热的香味,其中夹杂着山珍和腊肉的醇香。周瑜闻得饿了,干草只铺了一半,便凑到她身边来咬了口面饼,问道:“这荒郊野外的,你晚上若是一个人睡,怕不怕?”
        乔琬下意识地将这话想了好几个意思,最后点了点头。
        周瑜啃完了手里的面饼,转而继续去铺干草,说道:“那你在最东头睡,我在最西头睡。”说罢又将书刀往她手中一递,说道:“若是不放心的话,夜里把它放在枕边。”
        周瑜很是照顾她,格外给她多铺了些干草,又多加了两层衣服,生怕她夜里受了凉,转而回来陪她继续吃饭。乔琬看着一粒面渣沾到了他面颊上,抬了衣袖帮他小心拂去,她身上的浅浅馨香在他鼻端萦绕,竟叫他连肉味也不知了。
        周瑜找了个打水的借口,逃去河边,接连撩着水洗了好几把脸。


        IP属地:福建37楼2019-06-23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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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琬向火堆靠得近了些,借着玉镯光滑的面整理自己的仪容,只想叫他看见她最美的一面。恰在此时,玉镯上一道银光凌厉闪过,乔琬下意识地回身去看,一把锋利的兵刃向她砍了过来,乔琬慌忙偏头避开,那刀尖已削去了她一缕头发。还未待她松一口气,冰凉的刀风再度袭来,乔琬抱起一根树枝,将地上的火堆向那几人打去,转身便逃。这一番动作下来,牵得她伤处一阵疼痛。
          刀刃划破长空,砍不到她誓不罢休。乔琬只觉肩上一凉,刀刃分明已经划破衣裳,挨到皮肉,她正准备生生受了这一下疼痛,恰在这时,她被一个力道狠狠向前一拖,转而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周瑜长笛一横,格开了再度砍来的长刀,刀刃深深嵌进竹笛中去,周瑜又顺着这个力道将竹笛一提,断去一截,转而将这锋利如刀的断面刺进他咽喉里去。
          那人应声倒地,鲜血喷溅开来,周瑜将乔琬腰身轻轻揽住,说道:“我来迟了。”


          IP属地:福建38楼2019-06-23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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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追杀乔琬的本来有三人,其中一人已被周瑜动手杀了,另外两人猛见同伴毙命,顿时失了几分把握,便换了利诱的法子:“我拿五千钱换她的命。”[1]
            乔琬又急又怕,咳喘不止,抱紧了周瑜不敢松手。周瑜帮她顺了几口气,权当安慰,低声说道:“别怕。”
            那两人见利诱不成,索性火拼到底。周瑜本是紧紧攥着乔琬的手,可他又怎能完完全全地防住两人。那高个的攻击地越发猛烈,那矮些的便趁着这个机会向乔琬挥刀。周瑜急忙将乔琬向远处一推,将那高个的刀格开了,又追过去救乔琬。
            他一声“手给我”喊醒了被甩得头昏眼花的她,他将她手腕紧紧攥住了,顺着这个力道将她拽进怀中来。那矮些的扑了个空,周瑜趁他还未反应过来,重重地向他背后一踢,他撞上了扑过来的高个,两个人险些被彼此的兵刃伤着。


            IP属地:福建39楼2019-06-23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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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mmmm大概本段过于血腥,总是被吞贴。
              只好放图了……


              IP属地:福建40楼2019-06-23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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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霎时之间,大量的鲜血喷了出来,乔琬吓得脸色惨白,周瑜忍痛抬手将她箍在怀中,将她小脸深深埋进自己的怀抱中去,安慰道:“别看。”
                乔琬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忙抹了几把泪问道:“你伤得要不要紧?”
                周瑜哄得她定了心,这才顾得上自己的伤。他径自解了衣带,本想自己处理,乔琬却硬是要来帮忙,只是她一看见那皮肉翻飞、血流如注的创口,便吓得偏过头吐了几口。周瑜不欲勉强,抬手便将她眼睛蒙上了,说道:“你把刀在火上烧热了,再拿过来给我。”
                乔琬依他所言,带着烧热的书刀走了过来,周瑜怕吓着了她,忙抬手将伤口盖得严严实实,说道:“乔妹妹背过身去,站远些,若是害怕,就不要看。”
                他还不是为了她才伤成这个样子?乔琬听了这话,心里说不出有多愧疚,咬了咬唇,在他身侧跪下,说道:“我不怕,我帮你处理。”


                IP属地:福建41楼2019-06-23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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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琬洗过手,抬头竟看见远处的草丛中探出几颗红红的小脑袋,似一丛玲珑圆润的红珍珠,她真是好运,竟然遇见了三七,这止血的良药。她忙提着衣角趟过河去,连鞋袜湿透也顾不得,春泥将她衣袖染得脏了,她却只沉浸在挖了三七块茎的喜悦里。
                  乔琬将块茎捣碎,浸出汁水来,一路小跑着去找周瑜。一句“周大哥”正要喊出声来,却忽然听见那先前要杀她的人正和周瑜心平气和地聊着天,当即觉得奇怪,便隐在一旁听他们说着话。
                  “你杀了我两个兄弟,又要和我谈生意。”
                  “你一个人领三个人的赏钱,不感激我,倒要埋怨我。”
                  乔琬听了“赏钱”二字,下意识地退了几步。
                  周瑜又说道:“五千钱便算做我请大夫的费用,你好好算算,她的命值多少钱,你的命又值多少钱?”
                  这话已说得够明白了,乔琬心下一惊,当即转了身便远远地逃开,她这一下动作太大,已然惊动了那边说话的两个人。那高个的喊道:“那臭丫头要逃走!”
                  天色已彻底昏暗下来了,她孤身一人在荒郊野外逃命,该有多危险?周瑜想也不想便追了过去。她还只是个年方及笄的小姑娘,如何能逃得过他步伐矫健?周瑜几步便追上了她,既怕她走远,又怕那高个的趁着这机会逃走,忙将她手腕一把扣住,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此刻的乔琬却是谁也不敢信了,她拼命地想甩开他的手:“你既然没对我起了旁的心思,便放我走。”
                  周瑜将她手腕扣得更紧了些,说道:“外面危险,你不能一个人走。”
                  乔琬讲理无果,只好向他手上狠狠咬去。周瑜和她解释不通,又担心迟则生变,只好高高抬起手来,重重向她后脑打去。
                  他忽而急急地收了力道,手掌轻轻落在她脖颈间,在她耳畔低声说道:“你相信我,我绝不会伤你。”
                  乔琬被他按在怀里,闻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呛得她额头发晕,鼻尖发酸,最终乖乖地装作了被他打昏的模样。


                  IP属地:福建42楼2019-06-23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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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扛了乔琬回来,不紧不慢地问道:“可想好了?”
                    那人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两万钱,我最多只能出这些。你可以带着她去见我们家主,要个几十两黄金还是不成问题的。”
                    周瑜扶着乔琬缓缓躺平在一簇干草上,说道:“几十两黄金?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能值这些钱,你家家主是想美人想得疯了?”
                    那人只好又说道:“尊驾若是看得上这丫头,便带她回去扣在府里,永远也别叫她回家,两万钱不日便送到尊驾府上。”
                    周瑜更觉奇怪,长剑一横,逼得他更紧了些:“既得了美人,又有钱拿,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那人没了办法,只好说了实话:“实不相瞒,这丫头勾的我家二公子失了神智,非她不娶,我家夫人断不能容这么个祸害进门,便命我们处理了她。”
                    乔琬听了这话,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却还是不住地骗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眼泪汩汩地滚落,却死死地咬着唇不敢哭出声来。
                    周瑜问道:“你家家主是谁,你家二公子叫什么?”
                    那人并未设防,竟讲出了真相:“家主姓吕,是庐江郡的第一大商户,二公子名讳俊杰。”
                    乔琬听了这话,忍不住地哭出了声,她被那伪装骗了那么多年,曾经那吕家夫人对她有多好,她如今就有多伤怀。几月之前,那吕家夫人还温柔地揽着她的肩,说着“我待你就如亲女儿一般”,转过头便要害她至死。
                    周瑜忙将乔琬扶了起来,她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将脸上的烟灰冲出一道道沟。周瑜帮她擦泪,倒是将烟灰和成了泥,抹出一道道爪印。
                    周瑜没了办法,只好哄劝道:“我不知那姓吕的公子对你是什么心意,但这主母当真是荒唐。管不好自己的儿子,倒把气撒在别家姑娘身上。”
                    乔琬又是委屈又是惊惧,一句话也不想答,倒是哭得更厉害了。
                    周瑜又劝道:“你再哭上一百年,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此刻的乔琬根本不想讲理,淌着眼泪说道:“周大哥既然不爱听我的哭声,当初不如把我扔回水里。”
                    周瑜道:“你为了自己的伤痛而落泪,这是人之常情……”
                    乔琬打断道:“我心疼……”
                    周瑜解了外衣披于她身上,说道:“你既放不下他,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回家后便去那主母跟前服个软,然后把这祸国殃民的小脸划花了。”
                    乔琬心疼地揉了揉脸,问道:“没别的办法了吗?”
                    周瑜见她上了钩,便说道:“恐怕没了,你想,那姓吕的公子一见了你便神魂颠倒、茶饭不思,半点进取之心也无。再过几年,你生得再好看些,他就得一事无成了。”
                    乔琬的伤心渐渐转为了生气:“难道是我的错?这几日来周大哥日日看着我,也没误了正事。”
                    周瑜手指一颤,暗自腹诽道“你怎么知道我没误了正事”。圣之和者,大贤惠德,自然做得到坐怀不乱,他却还没到那个境界。这几日来,已不知对她动心过多少次了。他忙转了话题道:“乔妹妹回家之后,先与令尊令堂好好言明此事,再与那吕姓公子断了往来。我看你是个聪慧明达的姑娘,可别再做糊涂事了。”
                    乔琬依旧不舍:“连茶友都做不成了?”
                    周瑜道:“他对你可并不是茶友的心思,你若还与他保持往来,他免不得要生些误会。于你于他,都无益处。”
                    见乔琬渐渐听进去了些,周瑜继续说道:“我娘曾教过我,不要去捡沉进水里的钱袋子。你对他付出的感情和心思就如那钱袋子,沉进湖底,收不回来了,你若还时时挂念着,想跳下去捡回来,除了沾湿衣裳之外,什么也得不到。”
                    乔琬渐渐止了眼泪,周瑜终于放下心来,沾湿手帕,将她小脸上的烟灰一一抹尽,说道:“乔妹妹这样好的姑娘,当与更好的男子相配。与他断得果决些,将来总能遇见一个愿意带着一车黄金聘你为妻的公子。”
                    乔琬抬起头来,与他眼神相接,极认真地说道:“那我也得攒够自己的一车黄金才能嫁。


                    IP属地:福建43楼2019-06-23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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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浅浅一笑,没说什么,心里却对她又赏识了几分。他向她伸出手去,问道:“还能不能站起来了?”
                      乔琬应了一声,由着他拉了起来,正要把外衣还给他,却听见他一声惊呼:“你受伤了?”周瑜又是紧张又是心疼,数落道:“伤在哪儿了?怎么也不跟我说?”
                      乔琬觉得莫名其妙,只好顺着他方才的视线向身后看去,那簇干草上的的确确印着一滩血渍。算算日子,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个不妙的念头,低下头望向自己的衣裙,又展开他的外衣一一看过,脑子里充满了“完了”二字,刹那之间羞红了脸,小声说道:“你别问了。”
                      周瑜这才反应过来,原本抱着她的手已窘迫得不知该往哪里放,忙退了几步说道:“你先披上我的衣服,小心着凉。”
                      乔琬又羞又恼,捂了脸不敢见人,面色如熟透的虾蟹,似搽了一整盒的胭脂,只敢透过指缝偷看他几眼。周瑜也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但因着自己年岁比她大些,只好担起这破除尴尬的责任:“我什么也没看见。”说罢便似逃一般转进里屋换衣服。
                      这句话简直是越描越黑。
                      乔琬脸皮薄,是绝对不敢穿着这带血的衣裳进城见人的,只好将他青黛色的外衣穿了,将自己的衣裙在小腹处多缠了好几圈,又将他的衣服裹得紧紧的。
                      周瑜已换了身素色衣衫出来,悠悠春风撩起他衣带翻飞,眉眼温润如画,已绝非丰神俊秀四字可描绘。银河渺渺,星辰苍茫,他该是个下凡的谪仙,不知是为谁留恋这人世间。
                      她耳边萦绕起他方才的话,告别了错的人,才能与对的人相逢,她大概已经遇见了对的人。
                      乔琬一时间看得出了神,以至于忘了考虑,他这身素色衣衫颜色极浅,她不小心弄脏了该怎么办。


                      IP属地:福建44楼2019-06-23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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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 上巳灯火
                        足足奔波了半夜,直至第二日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周瑜才终于带着乔琬赶到了庐江城。街上的早点铺子已开了张,行人商旅在城门口进进出出,整个城渐渐地热闹起来。
                        亓泽早已在门口等候着,见了周瑜,忙上前相迎。乔琬依旧是睡得昏昏沉沉,周瑜好几声“乔妹妹”才叫醒了她。乔琬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尚未清醒过来,仿佛魂儿丢在了几十里之外。
                        亓泽将乔琬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目光又转而落至周瑜身上,旋即露出了个“了然于心”的笑容。乔琬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果见周瑜衣衫上落了块花瓣大的血迹,她刹那间便被吓得清醒过来,三月的晨风微凉,她的脸颊却烧得越来越热。
                        “不是你想的那样!”周瑜忙分辩了一句,随后又赶了亓泽去买点心。亓泽笑得意味深长,临走前还贴心地递了件斗篷过去。


                        IP属地:福建45楼2019-06-24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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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护着乔琬回了驿站,将热茶一应备全了,嘱咐店家烧些洗澡水,又额外要了个手炉。不一会儿,亓泽已赶了回来,先是给周瑜见礼,又向乔琬问了安,这才回禀道:“卑职方才已于乔小姐家的护院和丫头取得了联系,他们明日便来接乔小姐回家。”
                          乔琬自是忙不迭地道谢,想到不日便可与父母兄姊相见,不免心生欢喜;可是转念一想,回家后定要先去解决吕家的祸事,不由得又是一阵迷茫。
                          还有他……乔琬抱紧了周瑜递来的手炉,沉沉地低下头去,一言不发。她明日便将与他分离,庐江一别,再见却不知是何时。这几日来朝夕相处、日夜相对,已将初遇之时暗生的情愫和悸动放大了数百倍。
                          她心底里酝酿了十数遍的“你要来我家看我,我备着琴、备好茶点等你”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乔琬陷入沉思,寂静下来;亓泽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更是恨不得当个隐形人。周瑜只好开口道:“这一路风餐露宿,乔妹妹也受了不少罪,我吩咐觉明买了些糖酥点心,你先将就着吃些,然后好好睡一觉。今日是三月初三,伯母没法陪你过节,我晚上陪你出去。”
                          乔琬喜不自胜,三月初三上巳节,更是她及笄后的第一个女儿节,本当是由母亲领着出去戏水的,有母亲在旁看着,与些未婚男子聊上几句、送些物件也未尝不可。乔琬越想越开心,直至周瑜掀开了包着点心的油纸才叫她回过神来。乔琬望向油纸里的点心:豆沙蛋黄酥、绿豆枣泥糕、山药馅的翠绿青团、桂花芯的尖角粽子……做工皆是上乘,用料尽是精致,只是她从小就不怎么爱吃甜点,总觉腻腻地入不了口。
                          恰在此时,店家及时来报,说是已备好了沐浴的热水,总算是解了围。亓泽忙递了换洗衣裳给乔琬,解释道“店老板说是今年最新的花色”,又格外强调了这是依着“我家公子”的吩咐。乔琬忙接了衣裳,望见衣裳上雪里吟香的蝴蝶花绣纹,已不知该怎么感谢周瑜对她细致入微的照顾,当即红了脸低下头去。
                          周瑜问道:“你还需要点什么?”乔琬哪里好意思再麻烦他,便摇了摇头。周瑜说道:“我从来没照顾过年轻姑娘,你别委屈了自己,有什么急需的不必与我客气。”乔琬想了想,便要了纸笔来,抬起小手挡得严严实实,急匆匆地写下几个字,暗自将墨迹吹干,叠成整整齐齐的小方块,这才递给了周瑜,说道:“便请周大哥直接交给裁缝铺的老板娘。”
                          周瑜听得一头雾水,却还是接了纸条。乔琬道了声谢,缓缓起身,正要离开,却听见亓泽问道:“乔小姐受伤了?”
                          听了这个问题,乔琬不用睁眼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薄脸皮当真已丢得干干净净,当即捂了脸逃出门去。周瑜的面色也是一阵红一阵白,说道:“不该问的不要问。”


                          IP属地:福建46楼2019-06-24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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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带着乔琬的纸条去了裁缝铺,按着要求交给了老板娘。那老板娘小心翼翼地拆了纸条,“红梅带”三个大字落进了眼里,旁边还有“包得严实些”之类的要求,老板娘看了看周瑜,笑得意味深长,问道:“可是个姑娘要的?”
                            周瑜想了想,答了句“是”。
                            老板娘又问道:“那姑娘看起来怎么样?”
                            周瑜想也不想,如实说道:“温婉可人,容貌甚美。”
                            老板娘笑得更厉害了:“我是问那姑娘脸色好不好。”
                            周瑜顿觉尴尬,干咳了两声,说道:“有些憔悴。”
                            老板娘听了这话,顿时便敞开了话匣子,先是数落“一看你这样便是没照顾过人的”;打完这一巴掌,又说道:“不过看你这么尽心,那姑娘也算是个有福的。”算是给了个甜枣;从“不能受凉”絮絮叨叨地说到“补补身子”;又推销出去两斤红糖……
                            周瑜好不容易听完了老板娘的啰嗦,便要提着红糖离开,刚要踏出门槛,又被老板娘追着塞了一整包糖姜片。老板娘使了个眼色,神神秘秘地说道:“听大姐一句劝,不急在这几日,来日方长。”
                            周瑜再次听得一头雾水,只好含糊地道了谢,打算把这话原原本本地传给乔琬,叫她自己解这个暗语去。
                            老板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索性把话挑明了:“你媳妇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年纪轻轻的就落下了病,到老了可有你后悔的。”
                            周瑜手里的两斤红糖摔洒了半斤。


                            IP属地:福建47楼2019-06-24 0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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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乔琬睡够了才起身,和着茶水勉强咽了几口点心,换了衣裳下楼去。她正是穿着那身周瑜挑的月白色衣衫,上绣几朵丁香色的蝴蝶花,面颊上薄施粉黛,长发以竹青色的发带微微一束。天色渐暗,她在一盏盏的灯火中美得如梦似幻,淡若烟水,浓若云霞,浅若薄纱,深若月华。而周瑜也已换了一袭黛蓝色衣衫,上有鸦青色和朱砂色细线勾勒出的吉祥云纹图案,若仙家孤秀苍翠出尘而生,甘醇似松叶春酒,风流如青竹秋茶,高雅若霜梅清露,染碧了初春的云、深秋的雾。春和景明,一簇簇灯火竞相燃起,将街上行人的衣裳皆映成流光金缎、朱服锦绮。他与她站在一起,当是才貌两绝的才子佳人,多一处不多,少一点不少,就算是偏要为这幅画卷添一笔淡墨,那也无关这荧荧的灯火瑞霭,只关乎身畔的彼此。
                              乔琬起初还乖巧地跟在周瑜身后,渐渐地也放开性子四处看四处玩了,周瑜紧紧地跟着她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挤着,亓泽有心跟上,奈何前面一对对年轻男女手牵着手,他想挤过去,着实得费一番力气。
                              前面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这都是等着打秋千的。按着上巳节的习俗,年轻少女都要荡秋千,以驱除邪气,祈求福泽。此处的秋千架是十几年前建的了,传言未婚女子在此处荡过秋千,可求得个美满姻缘,更是引得年轻姑娘都想拔个头筹,想做今年第一个打秋千的。灯会为着秩序和公平,便设了个投壶的游戏,哪个年轻男子率先投中五支,便可带着姑娘抢占先机。
                              乔琬远远地看着蜿蜒绵长的队伍,不禁想起几月前自己曾求堂哥今年上巳节带她来打秋千,可是当时便被堂哥以“我不擅长玩这个,到时候我请个帮手”给婉拒了。人群里忽然响起欢呼声,似乎已有人投中了五支。想到自己终究不能在及笄后的第一个上巳节打秋千,乔琬黯然低了低头,便要转身离开。
                              他忽得抬手将她拦下,她险些撞进他怀里去。乔琬定定地望着他,神色不解。
                              周瑜浅笑问道:“乔妹妹是想打秋千吗?”


                              IP属地:福建48楼2019-06-24 0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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