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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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远驿偏无寄处，倏尔今夏入梦来。
玲珑一曲心弦动，便有夭桃无数开。

第一章 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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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年间，严嵩构陷首辅夏言，致夏言蒙冤被斩。后严嵩相继除去裘丞、沈炼、杨其政等政敌，自此，严嵩父子权倾朝野。
　　嘉靖三十七年，以汪直为首的倭寇，猖狂侵袭明朝沿海城市，同年，兵部沿海布防图失窃，为此龙颜震怒。此案牵连甚广，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之子陆绎，秘密奉旨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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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长的回廊里，两旁跳动的烛火闪着诡异的光亮。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响起，来者一袭大红飞鱼服，锦靴踏在石阶上，发出均匀的敲击声。
　　几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旁边刑室传来，来者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步伐却丝毫未变。
　　空气里飘散着浓重的血腥味，这种味道自打他第一次踏进诏狱起，就经久不散挥之不去，镌刻在记忆里。
　　“你们有何证据抓我入诏狱……”
　　“我要面圣……”
　　长鞭入肉的破空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控诉声传来。
　　来者将手里的绣春刀随意抛到桌上，修长的手指抚过盒里一排排精致的刑具，似是精挑细选一番，最后定格在一把匕首状的尖锐物什上。
　　“我要弹劾你们……”
　　“陆绎你…为何要抓我……”
　　见来者走进刑室，两名狱卒停下，抱拳齐道：“大人。”随即默立两旁。
　　陆绎站定，将小刃举至眼前，上下仔细打量着。
　　锋利的刃尖隐约闪过一道白光。
　　刑犯喘着粗气：“你们北镇抚司……也敢动我们兵部……你就不怕……啊——！”
　　凄厉的惨叫代替了未说完的话。
　　陆绎若无其事地松手，刚才在他手里把玩的短刃赫然插在犯人掌心。
　　“你……到底……要干吗？”
　　陆绎从他身后踱步到一边，淡淡道：“我给你个机会，问我三个问题。以此来猜一猜，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不问。”刑犯一开口，竟是直截了当的拒绝。
　　陆绎转身，也没看清是怎么动作的，只听狭小的刑室里又响起一声惨叫，刑犯左手被狠狠钉在刑木上。
　　陆绎微微转动着手里的刀柄，刑犯终于忍不了剧痛，喘着粗气道：“我问……我问……”
　　陆绎松手，回身继续挑选刑具。
　　“是不是跟……兵部司务厅有关？”
　　“对。下一个。”
　　“司务厅……又丢东西了？”刑犯试探道。
　　“对。下一个。”陆绎把玩着手里的小刀，显得十分有耐心。
　　“丢的……是什么？”
　　第三个问题一出口，陆绎气场骤变，抬眸一脚踏上刑凳：“丢的是什么……我也很想知道。”
　　“呵……真、真是幽默。我不知道……啊——！！”
　　“我、我真的不知道……”
　　陆绎盯着他：“一个无辜的人，根本不知道从何问起，而你——明显心知肚明。”说罢手下使力，刀刃又入肉三分。
　　刑犯受不了这番痛楚，已昏死过去。陆绎接过狱卒递上的冷水，哗一下尽数泼到刑犯脸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还不知道？！”陆绎仅有一点耐心快要磨光了。
　　“啊——！！我说！我说……”
　　刑犯奄奄一息道：“是沿海布防图……兵部怀疑，是曹昆偷走了布防图……”
　　陆绎冷哼一声。再硬的骨头，进了北镇抚司，还不是一样软下来。
　　隔壁刑室传来几声近乎嘶吼的惨叫，陆绎嫌恶地皱了皱眉。
　　他素来不喜欢诏狱这种阴森压抑的地方，若不是岑福外出执行公务，手下审讯的人太不济，皇上又催促得急，他大可不必亲自动手跑这一趟。
　　接过狱卒递来的手帕，陆绎仔细拭去手指上的血迹。
　　雪白的手帕染上血痕，被随手丢弃在血污遍布的地上，陆绎转身拿起绣春刀，一步一步走出诏狱。

第二章 袁是女娇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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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禧同酒楼。
　　这家酒楼素以全鱼宴闻名，此时正值春日产鱼季，围聚河口的鱼群肥美鲜嫩，店家一道煨刀鱼力压方圆一众同行，抢走客源无数。
　　“小二！这菜怎么还没上啊！”
　　“客官您稍等啊！”
　　“来嘞来嘞！”
　　此刻店内熙熙攘攘，座无虚席，生意甚是红火。
　　店门外一头戴瓜皮小帽的小生，随意把玩着手中的玻璃圆片。行至匾牌前，小生抬手制止身边高个男子，蹲下身用手中镜片细细观察一番门外脚印，才招呼同伴进楼。
　　二楼雅间。
　　“客官，您的饭菜。”小二殷勤地布置好饭菜，腿脚麻利地下了楼。
　　黄袍客商道：“你不是爱吃鱼吗，来，多吃点。”
　　女子点头，含羞轻应一声。
　　黄袍客商举箸，刚夹起一筷菜，只觉身侧旋风袭来，再定睛，手里的竹箸已不知去向。
　　“饿死小爷了！”
　　黄袍客商心头一惊，眨眼功夫身旁不知何时竟多出一人。
　　来者正是刚刚的瓜皮小帽，只见寻常青布直身，一副市井打扮，却是面有尘垢风尘仆仆。
　　不过仔细端详下来，面容倒是难掩的清秀标致。
　　此刻正端一碗白饭往嘴里扒拉，间或运筷如风，连挟好几口菜肴，吃得好生不亦乐乎。虽动作粗鲁，偏偏让人看出几分流畅潇洒的优雅。
　　两人呆愣地看着来者，黄袍客商傻了一般，仍旧保持着握筷的姿势，眼睛都忘了眨。
　　瓜皮小帽嚼着鱼肉，还不忘竖起大拇指，朝同行男子赞道：“大杨，这鱼好吃！”
　　高个男子抱剑立在一旁，闻言露出丝笑意。
　　黄袍客商终于反应过来，惊怒道：“你们、你们从哪儿冒出来的？光天化日吃白食！”说罢将店小二招呼上来，不耐烦地指着二人：“赶出去！”
　　眼见要赶人，杨岳反手掏出令牌，不急不徐道：“…闲人勿扰。”
　　待看清令牌上明晃晃的刻字，小二连忙点头哈腰：“小的告退，小的告退……”
　　……确认过眼神，是咱惹不起的人。
　　“等等！”瓜皮小帽语声清脆，“再上六碗米饭。”
　　“马上来，马上来……”
　　黄袍客商没看清男子亮出的物什，心下却有几分不安，迟疑地问：“你们……想干嘛啊？”
　　瓜皮小帽重重一摔碗筷，随意抹去嘴角油渍，盯着黄袍客商数落起来：“你说你跑什么跑？躲什么躲？”
　　听起来竟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联想到这几天经历的悲惨生活，瓜皮小帽语气愈发愤慨，“……仗着长一身膘啊！害得小爷我天天跟着京郊绕圈跑，连顿热乎饭都吃不上！”
　　杨岳仍旧不作声，笑着抱胳膊倚柱看戏。
　　“……你就是曹灵儿？”
　　瓜皮小帽骂完，话锋一转朝向女子，态度跟刚刚的疾风暴雨判若两人，语气简直称得上轻柔，生怕吓坏了姑娘家。
　　啧啧叹两声，瓜皮小帽凑近过去，眨眨眼，目露心疼之色：“这么美的美人儿，都给累瘦了。”
　　虽是轻佻的话，神态不见半点轻浮。
　　曹灵儿一怔，颊上腾起两片绯云，半是娇羞地低下头。
　　眼看女子被调戏，黄袍客商坐不住了，拍桌怒道：“你们谁啊？”
　　瓜皮小帽将令牌铛啷一声丢在桌上，好整以暇道：
　　“六扇门——袁今夏。”
　　此话一落，两人惊惶起身，刚刚的气焰瞬间熄灭：
　　“袁大人，您看我们、我们俩都是良民……”黄袍客商畏畏缩缩地问，“不知道您找我们……是为何事啊？”
　　“京城六扇门，有人托我给你带一样东西。”袁今夏神秘地眨眨眼，自袖中抽出一物，展开对着黄袍客商边比划边评价，“画得挺像的……你觉得呢？”
　　此物赫然是一纸通缉赏格，这画像上的人正是眼前的黄袍客商。
　　李旦眼珠一转，狡辩道：“大人，您再仔细看看，这跟我一点都不像……”
　　杨岳闻言嗤笑出声。
　　今夏暗中翻了个白眼，这种水平的忽悠话倒也能说出口，当她三岁小孩呢。
　　今夏自是看出了李旦的心思，不过酒足饭饱一顿，她心情不错，乐得陪他玩一玩这出猫捉老鼠的把戏。
　　“哦，是吗？”她佯装迷惑，“可是……我看着为什么就那么像呢？”
　　趁今夏端详的片刻，李旦缓缓靠近，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通缉令，囫囵着就往嘴里塞。
　　今夏看着空荡荡的手有点楞，感情她抓的是个傻子？
　　眼看着他将整张纸吞下去，今夏心底冷哼一声，收起桌上的令牌，冷笑道：“好吃吗？爷那儿多得很。”
　　见李旦一副噎着了的表情，她嗤地一笑，低头拿起竹筷。
　　李旦眼中凶光毕露，一拳欺向今夏面门，凛冽拳风未至，却被一双竹筷截在半途，只听喀嚓一声，清脆的骨裂音伴随着他的惨叫声响起。腕骨被竹筷生生旋扭了一周，李旦仍不死心，另一拳也被今夏轻松挡下。
　　“一。”
　　一旁大杨竟无聊到抛核桃玩。
　　竹筷紧紧夹住李旦耳朵，今夏指下稍一发力，便听他扯着嗓子喊：“疼！疼！疼疼疼……”两手扑腾几下发狠地挣脱束缚，两人又来回过了几招。
　　“二。”
　　李旦不敌今夏，胡乱使出一掌，不料掌风将今夏的瓜皮小帽扇落。
　　今夏起身后退几步，三千青丝垂落身畔。
　　

　　李旦愣住了，眼前分明是一个眉目清秀楚楚动人的小姑娘，哪里像刚刚巧舌如簧的粉面小生。
　　“呦！原来是个娘们儿……”发现今夏是女儿身，他语气不屑，目露轻浮之意。
　　今夏看了眼滑落的长发，一股无名火从心底升起。眼睛一咪，面上闪过几分冷意：“夏爷我最讨厌的就是绑头发！”
　　说罢提脚下踢，握住飞起竹筷，一个旋身间将如瀑长发盘起，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随即翻身上桌，借力一脚踹上李旦胸口。
　　“旦哥哥！”曹灵儿急道。
　　李旦一手捂住胸口，搬起一坛酒向今夏扔去。
　　今夏侧身躲过，酒坛砸到墙上稀里哗啦摔得粉碎。
　　大杨见今夏不敌，手中核桃携了三分内力直向李旦掷去。
　　“呀！”情急之下，曹灵儿竟被李旦拽过去做挡箭牌。
　　千钧一发之际，一颗弹球精准无比地将核桃击碎。
　　今夏将手铳收回腰间，随即飞起一脚踹翻李旦，稳稳搂住曹灵儿：“你为他私奔，他却如此对你。”
　　见曹灵儿呆呆地盯着自己，今夏俏皮一笑，挑逗地在她下巴上轻抚一下，“在这儿等着，爷马上回来。”
　　李旦翻下楼狂奔出逃，怎奈不是杨岳对手，三两下便被整个掀翻出去，码放整齐的货物被撞得乱七八糟。
　　“大杨——！”身后传来今夏的喊声。
　　杨岳微微侧目，两人默契一对视，今夏跃上大杨肩头，一个借力腾空而起，直朝李旦扑去。
　　可怜的李旦还没爬起来，被今夏一扑又给压趴回去了。
　　这一下不打紧，直接压走他半条命。
　　“就喜欢吃现成的。”杨岳吹落肩上的灰，无奈一笑。
　　“我可逮着你了！”今夏喜孜孜地骑在李旦背上，噼里啪啦乱拍一通，“我让你跑！我让你跑！”
　　李旦哀嚎着。
　　杨岳踱步过去，悠悠叹道：“我说夏爷啊，你别光顾着跟大妹子聊天，也得办点正事。”
　　“我这不是办得挺好的吗？”今夏拽着李旦的耳朵玩得起劲。
　　杨岳无奈地耸耸肩，他可管不了这位爷。

第五章 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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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堂正中停放着曹昆的尸体，陆绎撩起白布观察一番，问道：“你们确定这具尸体就是曹昆？”
　　尸体被火烧焦早已面目全非，单凭肉眼实在难以辨认。
　　今夏从背后拍了一下佟小六。佟小六一惊，连忙上前恭恭敬敬道：“回大人，方才卑职已检验完尸体，发现曹昆身上所遗留的特征，曹夫人也已确认过。应是曹昆本人无误。”
　　陆绎不置可否地打量他一眼，随即转开目光，吩咐道：“岑福，找人把尸体带回北镇抚司。我们再验一遍。”
　　“是。”岑福应声，当即命人抬走尸体。
　　今夏翻了个白眼，心底窜起一股火气。
　　当众戏弄她也就算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六扇门的脸。以为自己是锦衣卫就可以恃强凌弱么？
　　六扇门也不是随便认怂的，她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大人这是怀疑我们六扇门的勘验？”
　　陆绎漫不经心地睨她：“那你说，尸体遗留的特征在哪里？”
　　今夏瞥一眼佟小六，后者会意，用镊子夹起刚刚取出的碎屑，解释道：“据曹夫人所言，十年前曹昆的胸口受了箭伤，且留下了一片箭头碎片……这便是在他胸口发现的碎片。”
　　岑福用手帕接过铁片，陆绎扫了一眼，抬眸似笑非笑地盯着今夏。
　　今夏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索性不顾尊卑凑上去，待看清帕上的铁片，整个人愣住了。
　　她想今日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两次打脸不成反被人打了脸。
　　偏偏陆绎那风凉话的声音传入耳中：“袁捕快不觉得这铁片有什么问题吗？”
　　佟小六一听急道：“这确实是我从曹郎中胸前取出的铁片，没做什么手脚……”
　　今夏闭眼扶额，气不打一处来，无力道：“你再仔细看看。”
　　佟小六仍旧一脸疑惑，今夏不得已指点迷津：“铁片白亮并无多少锈迹，从色泽和质地来看……应该是近两年才出的新铁。”
　　佟小六一听傻了眼：“这么说……死者并非曹郎中？”
　　“……嗯。”今夏极不情愿地点点头。
　　“表面的真相，不一定是真正的结果。”陆绎将方帕扔给今夏，顺带斜睨了她一眼。
　　落在今夏眼里，那眼神大有几分“六扇门不过如此”的意味。
　　“岑福，查一下曹府有没有失踪的下人……”
　　听见陆绎脚步声渐渐远去，今夏突然想到什么，快步追出去，拦在陆绎面前：
　　“如果死者不是曹昆，那真正的曹昆呢？”
　　“夏儿！”杨程万怕今夏说出什么冒失话，紧随她匆匆赶来。
　　陆绎看着二人，面色有几分不耐：“曹昆还牵涉了一桩通敌谋逆案，此案北镇抚司接管了。”
　　两人闻言均是一楞，杨程万不由蹙眉，正色道：“陆大人，三法司已经下通文立案，您如此独揽，恐怕不妥吧？”
　　陆绎懒得废话，岑福见状道：“杨捕头，六扇门资费拮据，人力有限，连弱质女流都不放过……”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今夏一眼，“若是硬要顶下这等大案，恐怕才是不妥吧？”
　　“诶唷！好臭啊……”不等岑福说完，今夏捂着鼻子打断他，“兄弟，我看你长得一副人模狗样的，怎么口气这么臭啊。”说罢翻了个白眼，一副熏得不行的样子。
　　“你！”
　　“岑福。”陆绎抬手制止，道：“这三法司文书我暂且先收下，此事我自会向皇上言明。”
　　杨程万只好点头作罢：“既然如此，就依您所言。”
　　“那陆某就先告辞了。”
　　“等等！”今夏伸手拦他，“大人您要走可以，您把我的钢弹和手铳还我。”
　　眼前的小姑娘眼神清亮，一脸倔强，大有讨要不到誓不罢休的架势。当真是初生牛犊，倒是有几分意思。陆绎突然起了逗弄她一下的念头：
　　“等你破了这个案子，我就把手铳还给你。”说罢不顾她作何反应，径直离开。
　　今夏在原地眨巴眨巴眼，半晌才回过味儿来：原来是看不起她？
　　呵……好一个陆绎，好一个锦衣卫。
　　今夏不怒反笑：“好啊。”转身对着陆绎大步远去的背影，暗下决心：小爷我一定比你先抓到凶手，让你们这帮锦衣卫名声扫地、颜面无存！

　　是夜，月上柳梢。陆绎一袭青袍便衣，在书房细细打量着从今夏那里没收的手铳。
　　这手铳经此一改良小巧精致，不似一般手铳不便携带，倒是称手许多。
　　陆绎莞尔，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懂得兵械改装。
　　不过……可惜美中不足，铳管过短，导致射程不远。
　　他把玩着手铳，想起昨日小捕快在他面前忍气吞声的模样，总觉得那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
　　陆绎眸光一闪，他想起来了。
　　三年前，他曾遥遥见过她一面，只是彼时她扮做一大家闺秀，轻纱遮面只露出双眼睛。说来也奇特，昨日一见她分明半点不肖官家大小姐，当时她却气质沉敛娴静，若不是那一双灵气逼人的眸子，陆绎也难以将两个人挂上钩。
　　寻常官家小姐是少见这样的眼睛的，灵动狡黠，似猫儿一般浑圆晶亮。
　　回想起那日所见，陆绎心中失笑。
　　……原来是她。
　　见岑福从门外进来，陆绎问：“手铳的来历查清楚了吗？”
　　岑福回道：“两年前袁捕快侦破了皇宫里一桩珍宝失窃奇案，皇上颇为赏识，就许她两个愿望。这手铳就是她向皇上求得的。”
　　“那另一个呢？”
　　“据说是希望皇上能给六扇门多拨点俸银。”
　　陆绎眼神一顿，脑中想象出她在皇上面前的机灵模样。
　　岑福继续道：“属下还查到，袁姑娘虽为义女，却得袁尚书夫妇盛宠，我等推测，若有十分，定可以为其做到七分。”
　　“……只是这女子奇特，老尚书的人情一分不要，在外若有什么委屈也从不诉苦，每天乐得在六扇门做她的小捕快。”岑福摇摇头，忍不住道：“这人真够傻的。”
陆绎顿了顿，问道：
　　“你觉得这是傻？”
　　岑福想了想，不确定道：“难道是……大智若愚？”
　　陆绎低头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大人。”恰在此时岑寿来报：“我们已彻底勘验过那具尸体，是死后遭焚尸。还有曹昆的独生闺女曹灵儿，与一名叫李旦的门客私奔了。曹夫人报案六扇门，现已将李旦缉捕到案。”
　　“他倒是个关键人物……”陆绎放下手铳，转身招呼岑福，“走，去会会这个李旦。”

这是被吞的14楼，袁铎是杜撰的，明朝刑部尚书没有这号人哈

第七章 冤家路窄
　　京城的夜晚灯火幢幢，街市上小摊小担沿街排成一溜儿，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今夏歪靠在桥栏小石狮子旁，百无聊赖地替她娘亲守着卤豆干的小摊子。
　　不远处有个杂耍班子卖艺，表演胸口碎大石，从她守在这儿到现在，砸碎的石板七零八落在地上攒了一堆，躺在木凳上的人依然完好无损活蹦乱跳。
　　今夏早看出了这里面的端倪，也懒得揭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拉着刚收的铜钱，心里盘算着要不改日和大杨一块在街市上卖个艺，看起来能挣不少外快。
　　“两串豆腐干，不加辣油。”有个带笑的声音道。
　　“豆腐西施——”
　　今夏终于回过神来，转头见大杨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今夏奇道：“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去你们家送了两条腌鱼，你娘说你在这里替她看着摊子。”杨岳见今夏有些心不在焉，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好奇道：“在看什么呢？”
　　“喏，看见那个胸口碎大石的没有？”今夏努努嘴。
　　随着她话语声，一大汉手抡铁锤砸在卖艺人胸口的“石板”上，厚厚的石板应声而碎，四分五裂从他胸前滚落，顶着石板的大汉却毫发无损，一翻身坐起来，向周围看客讨要赏钱，四周霎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昂。”杨岳点头。
　　“我在这儿卖三串豆腐干的功夫，他都砸八回了。”今夏无限羡慕地望着手抡铁锤的汉子，“他就这么折腾一晚上，就抵得上咱们一个月的俸银，你说咱还当捕快干什么。”
　　“你不嫌疼啊？”杨岳看着那巨无霸的铁锤，皱了皱眉。
　　今夏睨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嫌银子疼啊？”
　　“哎你这人……”杨岳说不过今夏，索性换个话题，“说正经的，我来是告诉你……那个李旦跑了。”
　　今夏漫不经心地嗯一声，过几秒才反应过来，惊怒道：“跑了？！”
　　“嗯。”
　　“怎么跑了？”
　　“就自己把牢锁撬了，就跑了……”杨岳解释地断断续续。
　　“看门的兄弟呢？”
　　“人手不够，没人替班。”杨岳叹了口气，“那哥们儿出去吃了口饭，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回来人不见了……那厮跑得可真够快的。”
　　“他爷爷的。”今夏气得骂了一句。
　　他俩辛辛苦苦追了李旦那么多天，眼下杨岳刚把人送去没多久，就这么让人跑了，搁谁都气不过，也就杨岳这好脾气的不甚在意。
　　“都起开都起开……”
　　今夏气刚消，忽听见街头拐角处人群一阵喧哗，只见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子跌跌撞撞奔来，跑到半路忽然呈抛物线姿势飞起。未等今夏反应过来，那男子就不偏不倚撞在她的豆干摊儿上，立时卤豆干洒了一地，这倒霉男正巧摔在一地的豆干上，各色酱汁淋了一身，看起来好不狼狈。
　　“喂！你——”今夏吓了一跳。
　　这一下可摔得不轻，那男子趴在地上疼得直嚷嚷，今夏凑近一看，登时惊叫出声：“李旦？”
　　好巧不巧，这趴在地上的人赫然就是刚从狱中逃走的李旦。
　　“说！人在哪儿？”头顶响起一道冷冽声音。
　　听见这声音，今夏眉头皱了皱。
　　暗道果真是冤家路窄，这才一天没见，她守个摊子也能碰见这位阎王爷。
　　冰冷声音的主人，正是凌空一脚踹飞李旦的陆绎。
　　此刻他未着飞鱼蟒服，而是一袭竹青实地纱金补行衣，本色厢带，甚是轩昂齐整，奇特的是明明一身富家公子哥儿的打扮，却偏偏穿出几分寻常人家公子少有的冷肃庄穆。
　　“大人，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放过我吧大人……”李旦带着哭腔哀求道。
　　“不知道？”陆绎眼神透出丝丝冷意，“带回诏狱！”
　　“大人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知道大人！！大人……”诏狱两字落下，李旦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撕破喉咙的叫声凄厉至极。
　　锦衣卫上前不由分说拖着李旦往回走，今夏一看拦不住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拖行渐远。
　　“哎——！”眼看陆绎转身要走，今夏三两步跑过去拦在他身前，“大人，你办案也不能砸我豆腐摊儿啊……”
　　陆绎迅速用衣袖拂过被她碰到的地方，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我这豆腐摊也不贵，您给我二两银子就成。”今夏赔着笑。
　　陆绎冷冷盯着她。
　　见陆绎一脸嫌弃，今夏存心膈应他，腆着脸不依不饶：“真的不贵……二两银子就能打发。”
　　岑福刚要拔刀，被杨岳挡住。
　　“您把银子给我我立马走人，不然我回去没法跟我娘交代。”今夏眼睛笑得弯弯，在银两问题上，她向来极有耐性。
　　陆绎皱眉打量她几眼，朝岑福道：“给她银子。”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开，心道袁尚书若是知道自己的义女因为二两银子软磨硬泡百般纠缠，不知会作何感想。
　　岑福掏出二两银子，鄙视地瞥一眼今夏伸过去的手，将银子一抛扔在地上。
　　银子落地，今夏神色瞬间冷下来，转身看着陆绎远去的背影，漫不经心地眨眨眼：“大人，您可别忘了我们的赌约呢。”
　　远处陆绎心中一动，随即脚步未变地继续往回走。
　　嘴角勾起抹笑，这个女人……似乎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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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了摊回家，一路上今夏忍不住抱怨：“咱们费尽工夫才把人抓到，这帮锦衣卫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人给劫走了。”
　　“……还好意思吹嘘自己有多大能耐，我看他们一天到晚只会捡便宜抢功劳，不过是自吹自擂虚有其表。”今夏越想越不忿。
　　杨岳担忧道：“只是咱们现在没有了人证，你跟陆大人的赌约眼下处于劣势，怕是要做好认输的准备了。”
　　“认输？不可能！”今夏嗤笑一声，“还没开始就认输，这可不是小爷我的风格。”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今夏看着杨岳，笑得眉眼弯弯。
　　“怎么？你有什么主意？”杨岳被她看得莫名其妙。
　　“我记得你不是有个给诏狱做饭的表叔么？”今夏狡黠一笑，“怎么样，这个忙你帮不帮？”
　　杨岳无奈道：“这你都知道，你是不是翻过我家家谱了……”
　　今夏嘿嘿笑了两声，附到杨岳耳畔如此这般嘱咐一通。
　　“啊？你确定这行吗？”杨岳听完有点楞。
　　今夏白他一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不会这点胆量也没有吧。”
　　杨岳想了想，“你确定这个李旦知道曹昆的下落？”
　　今夏冷哼一声：“这个李旦绝对有问题……锦衣卫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李旦要是真没什么猫腻犯不着被他们盯上。”说罢一脸期待地看着杨岳，“帮我一下吧，大杨你最好了~”
　　“那……好吧。”杨岳拗不过，只得答应。
　　今夏一听乐了，勾住杨岳脖子蹦起来：“大杨！你真是我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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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大早，今夏和杨岳一身粗布短打麻衣小帽站在诏狱侧门口，手里各提着两大桶饭菜。
　　待顺利进入诏狱，二人对视一眼，按照守卫吩咐去往各自一边。
　　诏狱的地形曲折迂回，与刑狱大不相同，所幸今夏方向感一向很强，一边打着饭菜一边眼睛滴溜转，脑中逐渐勾勒出一幅诏狱立体布局图。
　　她转过拐角，看见一身囚衣的李旦，凑到牢门口压低声音，开门见山道：“告诉我，曹昆在哪儿？”
　　李旦看见她一楞，随即反应过来：“你和那个陆大人还真是一路人，净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今夏弯腰舀起一勺菜，心中嗤笑。
　　李旦仍不死心：“我承认我诱拐了曹昆的女儿，但除此之外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大姐，你放了我吧，行吗？”
　　“谁是你大姐？”今夏翻个白眼，“不过你要是告诉**昆下落，我当你奶奶都行。”
　　李旦被她这么一噎，索性闭嘴不出声。
　　“实话告诉你，你那箱金条藏在哪里我现在可一清二楚，你要是还嘴硬不告诉我，”今夏恶狠狠一笑，“我马上就去你家东厢房西南角橱柜……”
　　“我说我说！”李旦一听急了，恨不得立刻捂住今夏的嘴。
　　今夏心中得意，跟小爷玩儿还嫩点，当即附耳过去，听李旦一五一十道来。
　　刚交代完最后一句，长廊那头忽然响起熟悉的脚步声，今夏心中一动，将手中的烙馍放到牢门口，眼观鼻鼻观心。
　　脚步声堪堪停在她身侧，今夏转过身去，低眉垂首老实站好：“小的见过大人。”
　　她刻意压低声线，听起来与男子粗犷声音并无二般。
　　陆绎眄她一眼，淡淡道：“从今天开始，不用给他送饭了。”
　　“是。”
　　等陆绎脚步声渐远，今夏长松一口气，提起饭桶就走，留李旦一个人在身后急叫唤。
　　诏狱另一边，陆绎听见那道急匆匆的脚步声，眼底隐隐浮起一抹笑意。
　　螳螂捕蝉，却不知……黄雀在后。
　　————

　　出了诏狱，今夏急忙和杨岳汇合。
　　“打探得怎么样了？”
　　今夏得意道：“你夏爷出手，从不失手。”
　　“得了，别卖关子了。”杨岳无奈道。
　　今夏娓娓道来：“你想，这李旦一个下人，身上穿的却是织金云锦丝袍，这种面料的衣服，也就京城的达官显贵才穿得起，当时我就觉得有问题。后来我就去曹府查探，发现曹昆在曹府出事前半个月，曾多次从账房支取金条。”
　　“这金条跟李旦又有什么关系？”杨岳疑惑道。
　　“说起这金条嘛……”今夏狡黠一笑，“从曹府出来后，我就去李旦家逛了一圈，若论起找私房钱，小爷我还没输过谁，很快就让我找到了他的藏宝之处。好家伙，一整箱金条，这曹府可真有钱……”
　　“噢——”杨岳明白了前因后果，“这么说，李旦跟曹灵儿私奔一事是提前安排好的？”
　　“哟嗬大杨，”今夏佯装惊奇，“我以为你只会做饭呢，脑子挺灵光嘛！”
　　调戏完继续道：“这曹昆安排李旦带着曹灵儿走，不料李旦收人钱财，还真把人家妹子给勾搭上了。”
　　“诶不对啊……”杨岳听出毛病了，“既然这一切都是曹昆安排好的，那他为什么还要报官找人抓李旦？”
　　“报官的不是曹昆，而是他后娶的一位夫人。”想起那位曹夫人哭哭啼啼伤心欲绝的模样，不知里面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今夏摇头笑笑：“他千算万算，却不料棋差一招。”
　　这番分析杨岳听得心服口服，笑道：“夏爷英明。”
　　“那是。”今夏毫不谦虚。
　　曹昆当初把女儿同金条托付给李旦，自以为计划详密天衣无缝，却不想百密一疏，被今夏给轻松看穿。
　　而那李旦本就贪财好色，被抓后势必对曹昆怀恨在心，仅是抱着侥幸心理进了诏狱，就算没有今夏威胁，一旦开始审讯，以诏狱的手段，逼他说出曹昆下落不过一时半会儿的事。她不过是从中捡了个便宜，拿捏住李旦命门才套出他的话。
　　“李旦告诉我两个曹昆可能的藏身之处，一处在城内一处在城外。”今夏压低声音道，“照曹昆疼惜女儿的性格来看，大概走不远……我估摸着他现在还未离京，我们兵分两路探探。”
　　杨岳点头。
　　今夏安排道：“你探城内，如果没发现就来城外与我会合。”
　　“好。”
　　两人刚准备动身，今夏忽然警觉抬头，眸光瞥向左前方一处小摊。
　　“怎么了？”杨岳发现她的异样。
　　“……没什么。”
　　今夏蹙眉，刚刚她察觉到有一道目光望向这边，锐利非常不似普通人，待她抬头却什么也没发现。
　　难道是……锦衣卫？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一惊，当即道：“大杨我们现在就走，一定要赶在锦衣卫之前抓住人！”
　　“好。”
　　两人各自朝着目的地赶去，没有发觉待他们走后，刚刚今夏目光停留地的不远处，飞快闪过一片大红袍角。

第八章 抱大腿
……
　　京郊外一处荒地，四周乱石遍布，杂草丛生掩映下，悄然显现出一所破败的茅草屋。
　　这条通往城外的小道因半年前一场暴风雨被毁坏，道路坑坑洼洼行车不便，早已荒废许久鲜少有人踏足。今夏守在这里已半个时辰有余，这曹昆不知在屋里磨叽什么，她又不能冲进去打草惊蛇，只好在远处老老实实蹲着，直等得她心浮气躁浑身难受。
　　今夏嘴里叼一根狗尾巴草，暗自腹诽：大杨这个不靠谱的！说好的城外会合，怎么现在还不见踪影。
　　院里的白马不耐烦地喷了几个响鼻，今夏吐掉狗尾巴草，换个姿势活动活动酸麻的腿，忍不住望向对面山坡上那个一动不动的红色身影。
　　这家伙八成是来捡漏的，今夏忿忿地想。
　　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陆绎沉沉目光盯向她，今夏一挑眉，咧开嘴角笑得十分灿烂。
　　果然，这位陆大人眼神一转，嫌弃地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今夏哼哼一声，就这么点道行还敢跟她玩儿。
　　眼下彼此都心知肚明，两人远远隔着大半个山坡暂时和平共处，耐下心来守株待兔。
　　说实话，片刻前发现陆绎也埋伏在这里时，今夏颇有几分意外。她曾专门向京城里的口技大师学习过拟声，模仿男音足以以假乱真，真不知道在诏狱里陆绎是怎么发现她的。
　　不过话说回来，锦衣卫的伪装术她也着实佩服，绕是自己观察力过人，费半天劲才确定在山坡上如老僧入定的花布是个坐着的人，要不是陆绎这一身大红衣颜色太过风骚，她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不知被她袁今夏看穿，这位陆大人会不会感到有些意外呢……今夏眼神又瞟过去，心里有丝小得意。
　　正胡思乱想着，木屋忽然从里面推开，今夏眼神一亮，不自觉地握紧手中朴刀。
　　曹昆背着行李匆匆牵起院里的马，今夏瞟一眼陆绎，发觉后者惬意地翘着二郎腿，看上去丝毫没有起身拦截的打算。
　　今夏明白过来了，这是比谁沉得住气呢。当下按捺住性子，心道不能让陆绎白捡了便宜。
　　看着曹昆离开视线越来越远，今夏心里火急火燎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再转眼看向陆绎，发觉他好整以暇地瞅着自己，嘴角甚至浮起一丝笑意。
　　这个姓陆的肯定是仗着武功比她高才这么有恃无恐，她咬牙切齿地想。
　　果然跟身经百炼的锦衣卫相比，今夏还是差点火候，眼见曹昆就要翻身上马，到嘴的鸭子岂能跑掉？今夏再也沉不住气，心一横拔出刀便纵身跃下，算准方位一脚踹在曹昆胸口。
　　曹昆冷不丁被偷袭，踉跄着倒退几步，很快便反应过来，拔剑欺身上前便跟今夏对上。
　　今夏微微一愕，这曹昆竟然深藏不露，比她预想的还要厉害几分。
　　方才那一下，准头架势都堪称完美，只是她内劲不足威力稍减，却不想根本没对曹昆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这曹昆功夫却了得，如今又被逼绝境走投无路，招式凌厉出手皆是直取命门，眨眼间两人已来回过了几招，今夏招招被动，一时处于下风。
　　“铮——”刀剑交刃擦出串串火花，今夏故意露出个破绽，只等曹昆上钩，这曹昆已如急眼跳脚的兔子，只想着甩掉今夏尽快脱身，果然不管不顾一头扎进坑里。
　　正是现在！今夏腰肢灵活扭转，在半空中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翻下，避开要害一刀刺在曹昆腹部天枢穴，突然发觉手感似乎不大对。
　　这一刀仿佛刺在蚕丝棉帛上，软绵绵却暗含韧劲，任凭今夏再怎么使力，刀刃都无法穿入半分。
　　曹昆直勾勾盯着今夏，忽然露出个诡异的笑容，今夏暗道不好，刚要收势，曹昆已暗蓄内力，一下将今夏的朴刀震脱了手。
　　他奶奶的！这厮身上竟然穿着软甲。
　　今夏被内力震得气血翻涌，一边活动着被震得生疼的手腕，一翻身躲过曹昆劈头砍下的利剑。
　　陆绎居高临下看着今夏手忙脚乱的模样，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不自量力。
　　他理了理坐皱的飞鱼服，轻飘飘起身。
　　戏看够了，他也该出手了。
　　今夏被曹昆逼得连连后退，习惯性地摸上腰间，才想起她的手铳早就被陆绎拐走了。
　　遭了！
　　眼见曹昆一剑已逼至眼前，今夏无路可退。千钧一发之际，半空突然飞出一个红色身影，一脚将曹昆手里的剑踢飞出去，顺带另一脚踹上他胸口。
　　陆绎稳稳落地，转身给了今夏一个轻蔑的眼神。
　　今夏气得牙根痒痒。
　　陆绎这一脚与今夏的威力可谓大相径庭，曹昆跌跌撞撞倒退数十步，砰一下撞在背后崖壁上。脱手而出的剑正好钉在他身侧，剑刃插入崖壁一寸有余。
　　他仓皇起身想逃，被陆绎截住去路。
　　曹昆看着眼前一袭大红飞鱼服的锦衣卫，在陆绎威严目光下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欺身迎战。
　　陆绎轻松以对，不过几个来回，已将曹昆反剪胳膊稳稳擒住。
　　这个姓陆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看她笑话。今夏暗自咬牙：捡漏谁不会。她上前抓住陆绎手腕：“还给我！”
　　陆绎一挥袖拂开她的手，不料曹昆一个使力挣脱陆绎的桎梏，迅速向两人身前抛出一枚弹丸。
　　

　　两人均愕了一瞬，没料到曹昆身上竟然带有震天雷，陆绎当下抓住今夏疾步向后退去，只听轰隆一声，刚刚两人站立的地方扬起一片沙土硝烟。今夏呛得闭眼咳了几声，山崖上乱石碎土翻滚，混乱间一块巨石落下，正巧砸在她膝盖上。
　　今夏猝不及防中了招，坐在地上疼得直皱眉。
　　待尘土落定，曹昆早就溜得无影无踪。
　　“跟我抢，还不是让人给跑了。”今夏揉着膝盖嘟囔。
　　眼见陆绎抬腿便要追去，今夏哪能让他走，一把掳住他的腿：“大人大人你先别追——”
　　陆绎转身，不耐烦地低头看她：“怎么？”
　　今夏指着膝盖，尽力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我受伤了，走不动了……”
　　“受伤了？”陆绎似笑非笑。
　　“昂。”今夏点点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陆绎一脚踢上她的伤处：“这儿啊？”
　　“嘶——”今夏捂着膝盖倒吸一口冷气，缓了几秒才将控诉的眼神瞪向陆绎。
　　“疼！”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委屈。
　　这一脚踢得她是真的疼。
　　陆绎毫不怜香惜玉：“我看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今夏一听就来气：“要不是大人拿了我的手铳，我早就抓到曹昆了！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技不如人，还找一堆理由。”陆绎不屑地嗤笑一声，转身要走。
　　“哎——大人！”今夏哪能让他跑了，一把紧紧抱住陆绎大腿，“大人你别走啊，大人——”
　　陆绎深吸一口气。
　　他陆绎平素心狠手辣，最是冷漠无情，旁人都不敢近他身半步。当锦衣卫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种死皮赖脸抱大腿的女人他还真是头一回见。
　　陆绎强压下心头火气，试着往前走了两步，奈何腿部挂件抱得死死的，生生被他拖行了两步还不松手。
　　今夏看他生无可恋的样子暗中直乐，手下又抓紧了三分。
　　“大人求求你了，这荒山野岭的我也走不动道儿，万一被豺狼叼走了怎么办啊，您就发发善心把我带走吧……”今夏故意将声音带上哭腔，打定主意死不松手。
　　陆绎不得已停下，低头看她坐在地上“无助弱小”的模样，着实有些好笑。
　　“我怎么带你走？”
　　今夏转转眼珠子，忍住眼底笑意：“抱、背、扛都行，哎呀虽然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但眼下情况不拘小节，卑职是不会怪大人的！”
　　“真是麻烦，你还是自己爬回去吧。”
　　陆绎不耐烦地听完今夏一顿说辞，不管腿上的累赘，硬生生走了几步。
　　“放开！”声音带了三分愠怒。
　　今夏可不是吓大的，手臂一锁闭着眼嚷嚷：“不放！死都不放！”
　　陆绎停下脚步，突然转身看着今夏，缓缓露出个微笑。
　　美男一笑百花齐放，陆阎王这一笑，今夏只觉天雷滚滚，心中暗道不妙。
　　这笑容看得今夏瘆得慌，果真如她料想，陆绎单手拎起今夏，不顾她在半空中胡乱扑腾，大步流星地走到马前。
　　“哎哎陆大人你干吗放我下来……”
　　陆绎果真听话松手，今夏啪一声跌到马背上，马鞍硌得她肚子生疼。
　　这马儿极有灵性，察觉背上有人，当下撒开蹄子往京城奔去。
　　陆绎听见今夏在马背上骂骂咧咧却束手无策，心情颇好地嘴角一勾，转身离开。
　　今夏就这么被横驮着一路颠颠簸簸，颠得她七荤八素都要吐了，路上今夏在心里将陆绎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还是在半路上被某位好心人所救，才转驮为骑瘸着条腿回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