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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荒田随笔:早上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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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时
文/刘荒田
「那是我喝完咖啡,吃完早餐,在办公桌前坐下,开始工作的时间。这一刻,我文思泉涌,不难自抑。如果你这阵子打电话,问我有没有把握写出惊世之作。我将响亮地回答你:行!当然,不只我一个,哪一个写作者,到了某个黄金时辰,哪怕他多低调,也会在这一刻张狂一下。」前几天,我和纽约一位元作家朋友在电话聊天,话题是「退休以后作什麼」,他说最渴望的,当然是写作;而最为向往的,乃是早上9时,「虽南面王不易也」般的豪迈。我和他大笑了一通。随后,我想,该观察一下,这个时辰,人间是什麼状态。      次日早上,我选定将近9时出门。一夜风雨刚停,满目萧索。气温不算低,但冷意变为千万根绣花针,钻过厚袜子,慢条斯理的「绣」著脚。这种天气是蛮杀风景的,但我并不痛恨,除非老天爷害得我上不了班。别以为阳光灿烂才值得赞美。凄冷日子,自有其沉静的定力。你若要思考哲学,最宜对著朔风怒吼的窗外,手裏的滚热咖啡,焐暖你刚刚操作过滑鼠的手。跑步经过一个个人家,门都关著。偶尔有人伸出戴手套的手,懒洋洋地开门走出,在风裏打响亮的咳嗽。他们本要待在客厅的壁炉前,摆弄圣诞树上的小铃铛的,但是小狗衔著皮绳子,在床边磨蹭,呜呜召唤了,只好被狗「遛」一会。     
经过一座教堂,一位母亲带著五六岁的儿子来上学,正要推开大门。充满张力的瞬间。年轻的母亲一手把门,一手轻推著穿得圆滚滚的宝贝。老师微笑相迎。屋子裏,暖洋洋的灯光和笑语。隔壁,建筑工人提著工具箱,走向小卡车。对街,那位每天必拄杖挪著中风以后的笨重身躯的中国老人,正在坚决地走向咖啡店,那裏有一个参与者固定的早餐会。老鸦在桉树上嘎嘎叫,没人理会,只落下几片桉树叶子。     
我回家途中必经的花旗松林子裏,人和狗在表演亲密,这回是人遛狗——两个人,遛品种相同的狗,相遇时两位主人寒暄,两只大狗耸动颈毛过招。好在,老成的狗主人掏出一块小饼,扔到远处,他自己的狗不去抢,张口大吠,以示不满。主人套出第二块,却要自己的狗做下蹲的标准动作,然后才吃上。     
8点半到9点的人间,确实是特别地活跃和祥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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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岛日报》副刊,2011年2月6日



IP属地:山东1楼2011-02-12 00:08回复
    阅读刘荒田的文字,让我也恍若早上九点了,文思在阅读里喷涌……


    2楼2011-04-10 0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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