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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篇】《江东如画》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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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如画》中卷 壮志凌云与天高

《江东如画》上卷链接:https://tieba.baidu.com/p/6128095182
因原贴太长,翻起来不太方便,为了看起来美观些,所以新开了一个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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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上海1楼2020-01-11 16:16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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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2楼2020-01-11 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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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玖 太湖泛舟
      东方蒙亮,南边的官道上缓缓驶来了一辆马车,咿呀响的木轮轧过格棱的青石板,溅起坑洼里淤积的雨水。琦儿掀开帘帐一角,向外张望一眼,转身回禀道:“夫人,到地方了。”
      乔琬从厚实的斗篷下露出脑袋,身子又乏又懒,只点了点头,轻声吩咐一句:“知道了。”刚一开口说话,便被凉风呛得咳了两声。
      琦儿熟练地掩好窗帘,又帮乔琬紧了紧斗篷。这都五月了,乔琬还是畏寒怕冷的,可想而知,去年的冬天过得有多艰难,她只能整日缩在烧着地龙的暖阁里,手脚各需要一个暖袋,有一次琦儿换热水时不小心掀进一丝冷风去,直叫她抖得可怜。
      马车在湖边停下,琦儿扶着乔琬下车,只见湖水清澈碧蓝,湖上几只水鸟俯冲入水,惊得水下一群细鱼慌忙逃窜,天边朝霞捧辉,湖水橙蓝交映,美景如画,看来自觉心喜。
      乔琬环顾四周,周瑜在信中明明约她在此处会面的,是她来得太早了吗?他会不会像她来得那般早呢?
      晨风拂浪,水面上忽然荡开一圈圈涟漪,乔琬往圆心看去,只见一艘小船靠岸停着,船头立着一个青衣男子,秀若芝兰,挺如松柏,衣袂翻飞,他左手执玉笛,右手压了压斗笠,掩不住通身的儒雅风流气质。
      乔琬咬了咬唇,一声“周郎”咽回喉头,她记忆里那个神采飞扬的夫君,难道消瘦成了这般模样?乔琬走进了几步,高声问道:“请问船家,可曾见到一个青年将军?”长得很好看的那种。
      船头之人应声回身,缓缓摘下斗笠,浅浅一笑,绽出一对笑窝,眉峰似剑,目朗如星,他转了转手中的玉笛,回道:“青年将军没见着,江上的船夫舟子倒是有一个。”
      再次听到周瑜的声音,乔琬不由得热泪盈目,她梦过他很多次,也想了他很久,古来小别胜新婚,更何况她早已在往来书信的字里行间攒够了满心的思念。乔琬冲上前去,踏上船尾,只想赶紧抱住他,却不成想身娇体弱,被船尾一绊,向前扑跌,正好撞进他怀中。这个怀抱,正如先前数次遇险时的怀抱一样安稳,一样温暖。
      乔琬下意识地在周瑜身上捏了捏,他真的是瘦了,肩胛骨硌手,连胳膊上的衣裳都空荡了,恐怕不止是忙于政事,也是像她一样相思入骨,日渐憔悴。
      乔琬抱着周瑜左捏右捏,同时也是将娇小玲珑的自己送到了他的怀中,他一抱便知,这小丫头又轻了多少。
      周瑜和乔琬抱在一起腻了好一阵,岸上的沈直琦儿一干人等不知该把眼睛落在哪里,周瑜冷静过来,将缠着他的乔琬轻轻推开,低声耳语道:“我们去湖心说话。”乔琬点了点头,说道:“我给你带了东西,你等我回去拿。”
      周瑜宠溺地点了点乔琬的鼻尖,转身想要去收拾给她的礼物。乔琬绞着手指笑开了花,忽而灵机一动,不如向他索个亲吻再走?
      想到这,乔琬向不设防备的周瑜扑了过去,一举将他推进了船舱里。
      乔琬羞涩地躲进船舱,缩在斗篷里,将小脸盖得严严实实,她听见周瑜向琦儿吩咐了什么,紧接着食盒便落在了身边,竹篙轻点,小船摇摇晃晃地向湖心驶去。
      直到岸上的人离得足够远,乔琬这才露出羞得红彤彤的面庞来,她拽了拽周瑜的衣角,从食盒中捧出一盘蒲菜摊蛋、一碗蒲菜水饺、一罐奶汤蒲菜粥,说道:“我知你爱吃酸甜口的,还带了一碟甜醋。”
      “我还给你带了这个。”乔琬又从食盒底层捧出一个小巧玲珑的酒坛子,刚一揭开盖子,甜美的桂花香便随着甘醇的酒气盘旋而出,很快弥漫在小小的船舱内。乔琬说道:“这酒是用早稻酿的,格外甘醇,我又在里面加了桂花,你闻闻,香不香?”
      “相处了这么久,你的手艺还用得着怀疑?”周瑜揉了揉乔琬的脸颊,说道:“有酒,有醋,琬儿真是贴心。”
      乔琬想了想,大喜过望,问道:“周郎可是备了虾蟹?”
      周瑜宠溺地捏了一下乔琬耳垂,作势叹气道:“也不知你方才晃船的时候,汤有没有洒出来。”
      乔琬委屈地嘟嘴,周瑜又趁机在她唇上蹭了个香,这才指了指角落里冒着热气的陶泥火炉。
      周瑜掀了瓦盖,咸鲜之味蒸腾而起,两只红彤彤的江蟹相对摆着,他浇上一瓢凉水,掀开蟹壳,这个时节的蟹黄虽不多,蟹肉尝起来还是很鲜的。
      乔琬也要动手剥蟹,却被周瑜拦下:“这荤腥只沾我一个人的手便够了,你只管动嘴。”
      周瑜忙着剔出蟹肉,铰开蟹足,乔琬夹了一只蒲菜饺子喂给他,第一口咬下去,肉馅打得细糯,再咬第二口,只听见整颗蒲菜脆生生地一响。乔琬又切出一小块蒲菜摊蛋,这里面的蒲菜切成了小丁,和鸡蛋掺在一起,是柔软与脆爽并存。
      一只江蟹只剩了壳,周瑜将蟹黄、蟹肉盛在蟹斗里递给乔琬,转而来处置第二只江蟹,他知道自家媳妇向来爱吃湖鲜,本打算一并留给她,却忽然想到了之前大夫嘱咐的事情。周瑜顿了顿,说道:“江蟹性凉,你只许吃一只,我也不多吃。”
      乔琬忙着感动,也没多想,只是给他舀了一碗奶汤蒲菜粥,将黄白相间的蟹丝码在最上,刚好与其中的火腿、香菰、冬笋、干贝与蒲菜片相得益彰。乔琬将粥碗推给周瑜,说道:“周郎辛苦,你先吃。”
      许久未见,相聚时的第一餐显得弥足珍贵。红蟹翠蒲,木舟陶炉,暖火寒水,周瑜看了看手边几样下酒小菜,天边几处山水美景,更重要的是,红粉佳人在旁相伴,余生至乐,也不过如此。


      IP属地:上海3楼2020-01-11 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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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饭后,乔琬身上攒了点热气,也不十分怕冷,便玩心大起,站在船头与周瑜一并吹风去了。翠绿的柳叶迎风起舞,拂过明澈如镜的湖水,轻舟一叶摇摇曳曳,随风撞进了荷花荡中。南面向阳,水面出露淡粉色的荷尖、嫩绿色的荷角,乔琬随手折了几枝荷角,采了几朵荷花,回去之后,裹了粉糊炸着吃、煮一锅荷叶粥、熬一碗荷丝雪耳羹,明日的早饭就备下了。
        乔琬又想吃藕,周瑜将船划向岸边,把这惹人眼的小丫头推回船舱里去,这才上岸与采藕人问起价钱来,平日里都是乔琬变着法子做饭给他,他哪知道什么食材最好?采藕人讲了半天,才讲明白了白花藕味甘宜生食,红花藕软糯宜煮食,周瑜也不知道乔琬想吃哪样的,索性各买了一捆回去。
        乔琬怕打击他的积极性,也不敢说他足足买了十人的份,只挑出了一截小藕,指挥着他用竹片削了皮,包在荷叶里用手拍碎,洒上些甜醋当下酒菜吃。
        乔琬跪在船头,将荷花瓣一叶一叶剥开,撩着湖水洗净,白皙的小手泡得发红,她自己没数,周瑜还知道拦着,他赶紧将乔琬从船头拎了进来,说道:“你少碰凉水。”
        乔琬玩水正在兴头上,哪能被他轻易劝住?她不满地撩起一捧水洒在他衣角,说道:“我这几日又不是不方便碰凉水。”既表明了自己现在可以玩水,又暗示了晚上可以做点什么,一举两得。
        周瑜只好退了一步,还是揪着这小丫头的衣领不放,乔琬跟他闹起小性子来,宽大的衣袖蘸满了湖水,往他衣裳上狠狠抹了两把,她借着这个机会从他手里挣脱出去,谁也别想拦着她船头玩水。
        小船随着风向湖心飘飘摇摇地滑过去,一片云彩遮住阳光,湖上风凉,乔琬冷得打了个颤,终于向周瑜服了软,他早在船舱里烧旺了火炉、暖热了斗篷等着,一见她冻得蔫蔫的模样,赶紧放下船舱两头的帘帐,解了她的湿衣服,将自己的衣裳连同斗篷一并借给了她。
        周瑜倒了杯酒递给她,说道:“你喝些酒,暖暖身子。”
        乔琬将自己团成个球,瑟瑟地缩在衣裳里,咬了咬唇,几口温酒下肚,她酒量不大,很快就上头了,正一边看着周瑜,一边咽口水。
        周瑜哪里知道这小丫头已喝得五分醉,他捏了捏火上的衣裳,说道:“已烤干了,你可以换了。”
        他身量比她高挑,衣裳也更宽大,她穿起来就像五斤大米装在了十斤大的袋子中一般,稍一蜷缩便只露个眼睛,再加上还带着他的体温,穿着格外暖和,乔琬自然不愿意脱,摇摇头拒绝了他。
        周瑜对自家媳妇向来是能宠则宠、能惯就惯,再加上一年未曾好好相聚,又知道她怕冷,便没再勉强她换衣服,只是将她的衣裳板板正正地叠好,又嘱咐了一句:“你裹紧些,别冻着了。”宁肯委屈自己去炉边烤火。
        乔琬看了看一边烤火一边揉手的周瑜,酒壮怂人胆,她将自己的衣衫抖落开来,披到他肩上,说道:“我也是个会疼人的姑娘,可不能只顾着自己。”
        “拿开。”周瑜不想理她。
        “周郎若是冻着了,我也会心疼的。”乔琬向周瑜身后猛地一扑,在他肩胛上柔柔地蹭了两下,灵巧地将衣带系好,又挑着他的下颌拧了过来,说道:“真是俊俏,来笑一个。”
        笑不出来,周瑜威胁道:“你若是不想要这身衣裳,我即刻把它烧了。”
        乔琬却笃定他不舍得让自家媳妇穿着个内衫回去,说话间带了几丝玩笑:“随你,反正我只穿你这一件就够了。”
        他马上就叫她也笑不出来。
        乔琬全然没意识到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危险起来,倒是哼着一首小曲往船舱外而去。她衣衫整齐,可以掀了帘帐跑到外面,依周瑜的性子,却是绝不可能穿着内衫跑出来的。如意算盘打得这样好,一只嫩白小手将帘帐掀开一条缝隙,乔琬笑盈盈地吸了一口凉丝丝的水气,正要冲出去,忽觉手腕一沉。
        周瑜拧住乔琬白嫩如藕节一般的手臂,她还想挣扎,可他的力气又岂是她一个柔弱姑娘能抵挡的?他先是顺势将乔琬箍在了怀里,又紧紧地抵在船舱上,手指缠住衣带,重重一扯。
        小船剧烈地摇晃起来。


        IP属地:上海4楼2020-01-11 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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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原本只想要回自己的外衣,这小丫头挣扎的时候却在他身上惹起了火,细细算来,两个人有多久不曾亲近了?两次离别之前,乔琬都是九死一生,他哪还有碰她的心思?他想她想得心似火烧,她也想得他噬心腐骨,乔琬半推半就地由他褪了衣衫,环抱住他的脖颈,紧紧贴在他身上,正等着他疼宠,忽然他的手心揉上了她的小腹,乔琬冷得身子一颤,瑟瑟地喊道:“凉!你别动我!”
          周瑜赶紧抽开了手,用斗篷将她裹紧,她衣衫敞散,露出小腹上一道又长又宽的疤痕,不止这些,几寸长的妊娠纹密密地排了一列,周瑜的目光落在这里,动作一僵。
          他是嫌弃她吗?坑坑洼洼的疤痕怎么比得过光洁嫩滑的肌肤?她平日里都不愿碰、不愿看,又何况他呢?乔琬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哭得急了,又狠狠推了周瑜一把。
          周瑜赶紧将乔琬抱住,忙不迭地解释道:“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是不是?我看着心疼,我们再也不要孩子了好不好?”他温柔地帮她系好衣带,抹去眼泪,说道:“我刚刚在想,你怀胎十月时,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圆圆的,很可爱?我送你个小字,圆圆如何?”
          乔琬抽咽两声,泪光点点,小声回道:“我不要圆圆。”
          周瑜打趣道:“那鼓鼓和滚滚你挑一个。”
          还是圆圆吧。
          早先周瑜吩咐过琦儿,叫她先回去备下当归生姜羊肉汤,等乔琬玩水回去先灌她两碗。在沈直护送之下,琦儿一行人抱着周循回了府,转身进了厨房,周循就这样落到了沈直的手里。
          不满一岁的周循还只是小小的一团,抱在怀里软软的、粉粉的,沈直越看越是喜欢,他看见乔琬随行的提篮里有一碗牛乳,还用热水保着温,一时兴起,要给周循喂点吃的。
          一个愿意吃,一个愿意喂,半碗牛乳下肚,周循心满意足地伸伸腰、蹬蹬腿,沈直也自信地觉得自己可以当爹了。院里两个年长些的姑姑正有说有笑地进门,见了这一幕惊得面如菜色,连连阻拦:“可不敢给小公子喂牛乳!”
          沈直动作一僵,周循已抱着他的胳膊将这一勺吞了下去,沈直赶紧放下勺子,听两个姑姑说,给小孩子喂牛乳之前要慎之又慎,好些个小孩子因此引发了严重腹泻。沈直看了看周循,他嘴角上竟漾出了奶渍,沈直吓得后背一凉,要是让周瑜知道了,这还了得?他赶紧派人去请大夫,又抱着周循不住念叨:“小祖宗,你可千万别出事。”
          房中院里乱作一团,沈直连后事都准备好了,正想给自己挑个比较体面的死法,琦儿端着一煲肉汤进了院子,问道:“怎么了?”
          众人七嘴八舌,越说越严重,刚开始还说吐奶,后面就扯到吐血了。琦儿看了看案发现场,又看了看精神焕发的周循,问沈直道:“你给小公子喝了这碗里的东西?”沈直点了点头,琦儿不由得笑出了声:“别怕,那是酸酪,不是牛乳。”
          惊魂未定的沈直显然不明白喝了酸酪为什么没事,他只听进去了前面一句“别怕”。琦儿接过周循,将他侧身抱起,轻轻拍背,小家伙吐了几口奶,还是一副乐滋滋的喜庆模样。
          沈直抹了抹一头冷汗,向琦儿连连道谢,两人攀谈起来,都是祖籍北地,同乡情谊更甚,琦儿将剩下的半碗酸酪推给沈直,谦虚道:“我初来乍到,以后可得仰仗沈大哥多多关照了。”
          沈直性情木讷,一听奉承话便红了脸,讪讪一笑,搪塞过去。琦儿还记得临行前乔玥的嘱托,叫她务必照顾好乔琬,要照顾乔琬,周瑜那边也得多费心思,眼前这个沈直,不就是现成的消息源吗?
          在琦儿的有意引导下,沈直将所知情况一股脑儿倒了出来,琦儿默默地记在心里,笑意盈盈。沈直看得心里发毛,他万事以周瑜的安全为先,本不该透露太多细节,可看着琦儿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周循的脊背,他当真觉得自己的把柄被她握在了手心里。


          IP属地:上海5楼2020-01-11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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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带乔琬回来,必然要先看过儿子,周循兴高采烈地扑到亲爹怀里,拽住衣结就往身上爬,父子相见,分外情深,乔琬笑道:“你要不要喂循儿吃些东西?”
            沈直战战兢兢地缩在一旁,听了“吃”字,正要跪下请罪,琦儿却先他一步解释道:“夫人可别再喂了,小公子已吃了半碗酸酪。”
            “半碗,怎么这么多?”乔琬急切地接过周循,既怕他吃坏了肠胃,又怕他吐奶呛着。琦儿将罪责揽了下来:“小公子想吃酸酪,婢子便多喂了几口。”
            “他想吃你就由着他吃?孩子没数,你是个大人也没数?”乔琬训完了琦儿,又将乳娘丫鬟一并敲打一遍,沈直缩在角落里努力装作一个透明人,他可从没见过夫人发这么大的火,连琦儿都被罚了月钱,若换了他,一顿杖责怕是免不了。
            琦儿交代周循已平安吐过奶,周瑜这才安抚住了气头上的乔琬,训过话后,院里人各自退下,乔琬叫过琦儿来耳语几句,这才放她出门。沈直赶紧跟了上去,酝酿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谢谢你”。
            琦儿说道:“我答应过不揭穿你了。”
            沈直将自己攒了两个月的月钱递出去,说道:“你收下吧,本该是我扣月钱的。”
            琦儿水莹莹的眼睛眨了两下,她笑着说道:“夫人说了,她知道我不是有心的,扣月钱只是在人前杀鸡儆猴,私下里会补给我的。”
            沈直攥了攥手心,说道:“那日后我若是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尽管开口。”
            于他而言,人情债是最难还的债,而这一笔债,必将随着时间流逝越滚越多,永远也不能还清。
            “圆圆。”
            “圆圆。”
            “乔圆圆。”
            乔琬疑惑地转过身来,问道:“你叫我?”
            周瑜道:“这屋里可没有别的姓乔的姑娘。”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也没旁人了。周瑜将忙着给儿子收拾东西的乔琬按了回来,说道:“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做,你先来把羊汤喝了,免得寒邪侵体。”这个小丫头,有了儿子就忘了自己,真不叫人省心。
            乔琬应付着胡乱喝了几口,刚一起身,周瑜抬手在她腿上拧了一把,刚好掐到麻筋,疼得乔琬腿脚一软,顺势跌进他怀里。乔琬不乐意极了,使小性子打了他两下。
            周瑜一点也不让她,攥住手腕轻轻一拧便将这小丫头制住,硬往她嘴里塞了一片生姜,板着脸说道:“不许吐。”
            他不让着她,她就没法了。乔琬只好忐忑不安地咽了姜片,柔声问道:“你生气了?”
            周瑜冷着脸不答话,又塞了一片生姜给她。乔琬又乖巧地咽了,抱住他柔声劝道:“你别拿我的错跟自己生气。”
            “我没生气,不板着脸镇不住你。”乔琬用三片姜换来了这个解释,又含着眼泪硬硬嚼了一块当归,周瑜才肯向她笑。碗里还漂着紧实的肉片和细腻的羊脂,周瑜看见乔琬那充满渴望的眼神,便舀了一勺喂给她。
            “周郎也吃。”乔琬继续当贴心小妹妹。
            碗里很快只剩下一根蹄筋,两人让了半天,最终也没分出个结果。美人唇香近在咫尺,周瑜忍不住微微低头,将乔琬抱得更紧,正要咬一口她晶莹的樱唇,恰在此时,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乔琬的面色忽然飞红,挣扎着要离开周瑜的怀抱,他将她紧紧按住,向门外喊道:“有事快说。”没事别耽误他抱媳妇。
            沈直还在为自己的勤快而感到自豪,回禀道:“老太太已请过来了,这会车驾刚刚进城,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进府了。”
            乔琬向周瑜投去疑惑的神色,他不仅没有放手的意思,反倒压着她的脑袋埋在自己肩窝里,随口向沈直喊道:“我去接琬儿了,还没回家。”
            这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沈直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正要退下,听见房中好一阵窸窣响动,也不知乔琬是用打的、还是用咬的,终于迫使周瑜放了她一点空子,她急切地问道:“你请了谁过来?”
            周瑜欲言又止,生怕累着乔琬,便轻轻揉了几下她的脖颈,说道:“你不用费心,一切由我处置。”
            乔琬点了点头,开口欲劝,周瑜已将她放开,一边整理着一身装束,一边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迎接长辈需得礼数周全,我心里有数,也早已准备好了。”他稍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可真是绝情,多抱一会都不愿。”
            乔琬赶紧表示自己绝没有这个意思,眼神慌乱,手心攥得紧紧的,好像一只被捏住了耳朵的小兔子。周瑜笑着蹭了蹭她的额头,说道:“知道了,你先补个觉,我晚上过来陪你。”


            IP属地:上海6楼2020-01-11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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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合的夜色宛如一笔浓重的黑墨,皓月当空,流光盈盈,院中的树影渐渐从西方转向北方,一路问安之声此起彼伏,院中的青石板上映照出一个风流俊秀男子的身影。
              周瑜进了门,一路走来,额上浮出薄汗,他顺手将紧闭的窗户敞开条缝,凉丝丝的夜风吹得真是舒服。
              乔琬的手脚从没热乎过,全靠手炉暖着,她正看书看得出神。安澜也爱暖和,四只爪子缩在一起,稳稳当当地在手炉边团成个球,时不时地眨眨眼睛,动动耳朵。一阵糊味飘了出来,周瑜还以为是手炉烧着了被子,走近一看,烧着的原来是安澜,这只傻兔子背上的毛都断了一截。
              周瑜拎了拎安澜,是胖了点。他敲了敲兔子脑袋,问道:“还记不记得我了?”不管记不记得,安澜都不喜欢四脚离地的感觉,它从周瑜手里挣扎出来,扭过头,低下耳朵,缩进了乔琬手心里。
              乔琬摸了几下兔子毛,问周瑜道:“你已忙完了?”
              周瑜应了一声,一身轻快,他向乔琬解释了白天的事情。他先前邀请吕蒙过门一叙,更是不远万里将吕母也请了来,今日沈直说的那个老太太,就是受邀前来的吕母。
              乔琬心中一急,说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我得过去见个礼。”说罢急急忙忙地掀了被子就要冲出去。
              周瑜安慰道:“伯母已睡下了,你明早再见也不迟。”
              乔琬咬了咬唇,神色郁郁:“伯母远来是客,又是长辈,我失了礼数,丢得可是你的人。”她绞了绞手指,想了想补救措施,问道:“伯母是哪里人士?我明日要亲自给伯母备早饭。”
              还是扯到了吃的事情上,周瑜顺着台阶下去,说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情,子明是汝南富陂人士,明晚设席备宴,还得辛苦你多费心思,准备些合口味的菜式。”
              既是周瑜的要求,乔琬点头应下了这个重担。一丝夜风顺着窗缝渗了进来,凉丝丝地飘进了乔琬的脖颈里,她打了个哆嗦,扯起两床被子胡乱裹在身上,看了周瑜一眼,哀怨地说道:“你能不能关一下窗?”
              待周瑜关窗回来,乔琬早将自己紧紧地裹进被子里蜷成一团,一丝头发都没露在外面,周瑜上前掀开被子一角,让这小丫头露出脑袋,她即刻又蜷缩回去。


              IP属地:上海8楼2020-01-11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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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这样睡,大夫说,压着肺容易喘不过气来。”周瑜掀开上面一层压得紧实的被子,乔琬拧不过他的力气,又瑟瑟地不敢伸手去夺,只好回嘴道:“我不管,我冷。”她似娇带怒的眼神望向他,嗔怪道:“以前我一个人睡的时候,门窗关得严严实实,你把我这弄冷了,又不让多盖被子,你到底想怎样?”说罢,乔琬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向他,双手紧紧地揣在怀里,周瑜接连两次揉了揉她的肩膀示好,她都挣脱出来,一概不理。
                不就是冷吗,好说,暖和点不就是了?周瑜从她身后靠近,正要将乔琬紧紧抱在怀中,忽然摸了一手毛,他一气之下将安澜整个拎了出来,叫琦儿抱了出去。他媳妇的手心是他的地盘,怎么能让个兔子占了?
                周瑜紧扣住乔琬双手,抱着她紧贴在怀中。乔琬手指一颤,脸颊微烫,也向他身上靠过去。他抱着她时,才知道她手脚有多凉,像是一块千年的寒冰,怎么也捂不暖,他抱了许久才止住她瑟瑟发抖。这点点凉意也将他整颗心浸透,去年的冬天她是怎么熬过的?每一个雨后寒湿的夜晚她是怎么熬过的?手脚冰凉、夜里冻醒之后,她又是怎么睡着的?乔琬全身最冷的足尖不敢往周瑜身上贴,一味往被子角落里藏,他将她纤细的小腿勾了过来,誓要将身上的热度一点点渡到她身上,温暖每一处骨缝筋络。她冰凉的脚心贴到暖融融的热源,再也不舍得放开,就算是一块冰,也心甘情愿地融化在他的温暖里。
                周瑜将乔琬越抱越紧,越能感觉到这小丫头瘦了一大圈。怀孕时补的肉全都消减下去,纤细的小胳膊一只手都能掐过来。他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抱她时的情景,那时她才十五岁,受了重伤,又在冰凉的河水里泡了许久,那娇弱憔悴的模样,他一看就心疼得不得了。可现在的她抱起来比那时的她还要瘦,他送她小字“圆圆”,也是希望这小丫头能养得圆润一点啊。他时时把“圆圆”挂在嘴边,说不定哪一日真能把她叫圆了呢?
                乔琬“哎哟”一声,惨兮兮地揉揉肩膀,她原本是想翻个身的,却被周瑜肩膀狠狠硌了一下,她说道:“你得多吃点。”
                周瑜道:“就知道找我的原因,你就不能多吃点?”
                乔琬理直气壮:“是我枕你,又不是你枕我。”
                周瑜隔着衣裳在她胸前揉了两下,说道:“你让我捏着舒服了,我才给你枕。”
                乔琬身子一颤,全身酥麻,心底燃起一丝浅浅的渴望与悸动,她想极了他,想念那丝情至深处时的欢愉滋味。乔琬给了个暗示,在他怀中蹭了蹭,却觉身后之人呼吸声渐渐均匀,似乎是睡着了。
                这是什么意思?千金良宵被他用来睡觉?睡觉也不安分,干嘛招惹她?乔琬气鼓鼓地将他那边的被子全掀了,尽数裹到了自己身上。
                “怎么了?”周瑜紧了紧衣衫,揉了揉眼,想要扯回自己的被子。
                乔琬坚决不还,并给他使劲扇了一阵凉风,虽然最后冻着的只有自己。她本想像他平素欺负她那样把他压在身下,可她身形娇小,只能勉为其难地按住他胳膊,却也像撒娇一样,太没气势了。
                乔琬只好跪在周瑜里侧,小手撑在外侧,质问道:“你不馋我,你是不是偷吃过了?”
                他对她的想念分毫不少,只是上次受伤着凉的病根还深深地烙在她身上,今日睡眠偏少,又舟车劳顿,他怎么敢再累着她?这小丫头既然质疑他偷吃,他便不必再硬硬忍着,不仅要证明给她自己不曾吃零嘴,还得向她表明,自己有多把她挂在心上……
                周瑜攥住乔琬的手腕,轻轻一拧,她失了支撑撞在他怀里,还未稳住身子,便被他揽住纤腰,翻身压下。几番云雨,乔琬面色润红,额上薄汗凝珠,连冷得发麻的指尖都暖了起来。
                在这种事情上,乔圆圆小丫头向来是喊得最响、行动最弱的那个,不过一会,浓情蜜意之间便传出了泼冷水的声音:
                “周郎……你,你轻点……”
                想得还挺美。
                【小珞有话说】
                关于周循宝宝喝牛乳的问题,小孩子喝牛乳腹泻是乳糖不耐受的症状之一,也不是所有小孩子都这样的。相对于乳糖含量比较高的纯牛奶,酸奶更安全一点。
                另外,周循宝宝吐奶是因为吃太多了,沈直没带过孩子是无心之失,琦儿也不是故意下套套他的。


                IP属地:上海9楼2020-01-11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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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拾 吕蒙来访
                  东方既亮时,细密的雨丝洗净街道,掀起一阵绵长而细腻的凉爽,雨滴打在檐角上,敲出一阵明快的乐声。院里值夜的下人们忙着搬移花草,免不得有说话和瓶罐撞击的声音,周瑜夜里睡得轻,他眯着眼听了一会动静,这才放心地继续睡,顺手捂住了乔琬的耳朵,又将她往怀里按了按。
                  乔琬被他掀起的一阵凉风冻醒,她睁开眼来,望见东方的窗户透进一点点光,就快要天亮了,老人家年纪大了,睡眠少,起得早,她也得起得早些才能赶上早饭。
                  乔琬试着起身,却无奈被周瑜箍得紧紧的,他的手臂将她前胸环住,正贴在粉团子边缘上。乔琬轻手轻脚地将他手臂掰开,微微起身,正想将衣裳系好,反被周瑜使劲按了回去,他的手紧接着搭在了她脖颈上。这一下就将乔琬吓得醒透了,她从前在他浅睡时招惹他,害得自己被打,难道今天还得再被打一次?她这小身板可真承受不住了。乔琬赶紧将他手臂紧紧抱住,连声喊道:“周郎,是我!”
                  耳畔传来枕边人的浅浅笑声,来势汹汹的一下掐拧并未落到实处,反倒变成了温和的揉捏,他顺着她玲珑有致的锁骨捏到了瘦怯的肩膀,又顺着肩膀捏到了后颈,像在摸一只乖巧的小羊。周瑜将乔琬重新抱回怀里,问道:“怎么了?我先前抱你太紧,你喘不过气来是不是?”他转而将手臂移到她腰间,说道:“那我就勉为其难抱个肉少的地方吧。”
                  他到底还要嫌弃她抱着不舒服多少次?乔琬轻轻推了他一把,说道:“你抱着我睡,我很安心,但我是真的要出去了。”
                  周瑜才不肯放开她,既然她说安心,那就一直抱着好了,他将她系好的衣带通通扯开,让她冷得主动往他身上贴。周瑜说道:“离家不过数月,你倒养成了早起的习惯?睡不着也别出去,外面下着雨,冷得很,你在房里多躺一会,让我也多抱一会。”
                  “周郎……”乔琬拧了拧身子,想要挣扎,又想要解释。
                  还不听话是吧?周瑜索性将乔琬肩上的衣裳一并扯落,冷得她身子一颤,蜷缩在他温热的胸膛上,他的手隔着小衣按在她胸前,砰砰砰的心跳声快极了。
                  “我得去给伯母奉早饭了,你先放开我好不好?”乔琬刚刚睡醒,鼻音软糯,周瑜只是半醒,哪里有心思听她说了什么?只觉得这软软糯糯的声音将他的心神全都勾去了。他想起昨晚她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时,紧紧地抱着他的肩膀,面色红润盈光,她温软的香唇落在他面颊上,落在他耳垂上,那一声声动情的“周郎”,叫他的身体里燃起对她永无止尽的渴望。就像现在,软玉温香抱满怀,他忍不住将她按在身下再好好疼惜一番。


                  IP属地:上海11楼2020-01-11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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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琬半推半就,陪他折腾了一会,起身的力气全耗尽了,她求他扶一把,他反倒更亲密地抱着她。乔琬无法,只好轻轻咬了他一口,说道:“你折腾够了,也该放开我了。”
                    放开是不可能的,周瑜心疼她又要早起又要受冻,说道:“这些小事吩咐琦儿去做,琦儿不够,再多派两个人手就是了。”他微微低头,宠溺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求你了。”不放。
                    “真的求你了。”不可能放的。
                    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乔琬使劲捏住他鼻尖,又拧又拽。周瑜见她去意坚决,只好起身放开她。乔琬身上没劲,只能斜靠着抱枕系衣带,她隐约记得昨夜情至深处时,他扯了她的腰带随手一扔,是扔去了哪里?
                    周瑜见这小丫头动作慢吞吞的,知她手上没劲,便将穿衣的活一并包揽了。老人家性格沉稳,不爱太过鲜亮的颜色,他便没选那件鹅黄色惹人眼的衣裳,反倒选了件葱青色的,反正他家的乔圆圆小丫头穿什么都好看。外头还下着雨,他在她身上足足裹了三层,差点连冬季的夹袄也给抱出来了。
                    “周郎,我一个人去给伯母奉饭就好了。”乔琬见周瑜也在穿衣裳,便知道他是要与自己同去。
                    周瑜揉了揉她的脸颊,转身从柜中取出件藏青色的衣裳,说道:“我都已醒了,陪你过去也无妨。你不叫我抱,总得叫我看着你。”
                    乔琬苦苦相劝,更是张臂拦在了衣柜前,却被周瑜揽腰抱开,她扑上去抱住他胳膊,柔声劝道:“你若真体谅我,也该为我想想,接待客人、侍奉长辈本是我分内之事,你事事代我效劳,岂不是叫旁人笑话我不懂事?”
                    “那我只陪你去厨房,送你到伯母门前便回来,家里没人敢笑话你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外走去,乔琬追不上他,一声软软的“周郎”将他叫住,她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他,额头靠在他肩胛上,柔声坦白道:“这么早把你吵醒,让你少睡了半个时辰,我很内疚,也很自责,你回去再补个觉吧,别叫我过意不去了。”
                    既然是来自媳妇的关心,那就没有不允的理儿,周瑜由着乔琬拖了回去,此时一别,不过几个时辰又能重逢,这两个人却好像是要再别数年似的。周瑜帮乔琬拢了拢斗篷,嘱咐道:“别累着自己,忙完了再回来补个觉,别怕旁人笑话。”
                    乔琬一一应允下来,刚走到门前,又听见周瑜喊了她一声“圆圆”,她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只见他快步走近,捧住她的面颊,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这才挥手道:“去吧。”
                    乔琬笑盈盈地出了门,她刚被周瑜折腾出了一身汗,又被冷风迎面一吹,脑子登时昏了一半,身形摇摇,几欲摔倒。


                    IP属地:上海12楼2020-01-11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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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微微亮,乔琬已候在吕母床前,只待吕母醒来,她当即上前侍奉梳洗用饭,直教吕母感叹多了个闺女。汝南富陂位居淮河岸边,口味偏咸、喜吃面食,乔琬便以面条和饺子作为主食。滑润的小煎鸡、酥脆的炸黄鱼、翠绿的豌豆籽,倒进面里拌上几下,将炝锅的香味衬得淋漓尽致;饺子馅图个新鲜,乔琬选的是瓠瓜和荠菜,尝起来入口糯香,回味还有一丝甘甜。馓子羹和粉鸡汤一甜一咸,与油酥的烧饼、煎包、锅贴是绝配。乔琬怕老人家肠胃不好,吃不惯油腻,又格外准备了清淡的汤包和咸馍;临走前又担心老太太牙口不好,还准备了一份鸡汤豆腐脑,撒上一把芝麻盐、几段鲜豆角,看来就有食欲。
                      吕母大喜过望,当即拉着乔琬的手闲话起家常来,百般感叹,自己怎么没摊上这么聪慧又贴心的闺女。乔琬撑不了多久,只打起精神应了几句,便又困又昏,几乎要一头栽倒。
                      乔琬不好意思主动离开,倒是吕母看出她面如菜色,到底还是女人最懂女人的不易,吕母将乔琬抱进怀中,问道:“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见红了?”
                      乔琬也不否认,点头应下,只想赶紧离开,吕母却是个热心肠的,嘱咐了她一副红豆山药莲藕汤的方子,还要亲自煮给她喝。
                      乔琬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她脑子昏得厉害,只觉自己再多说一句都能倒在这里,琦儿也跟着百般劝阻,终于拦下了吕母,扶着乔琬回了院子。她刚一沾到枕头,当即沉沉地睡下去,琦儿帮她换衣裳时,摸到了一身的冷汗。
                      乔琬再度醒来时,下午已过了一半,还是琦儿怕她误了晚饭,才将她叫醒的。一觉睡醒,不仅没觉得舒畅,反倒是越睡越乏,乔琬揉了揉脑袋,翻了个身,谎话真是不能多说,她是真的来月信了。
                      琦儿看着心疼,赶紧灌了个暖袋放在乔琬小腹上,说道:“夫人有话只管吩咐婢子,可别再出门受累了。”
                      分内之事,乔琬绝不含糊,更何况是周瑜亲口嘱咐过的。她挣扎起身,命人搬了一副桌椅软垫直奔后厨,当庭指挥,忙里也偷闲眯一小会。
                      “鹅肉汤里加一两菌子、五钱虫草花。”乔琬揉了揉酸痛的腰。
                      “羊肉汤里的粉丝搅得勤些,别粘了锅。”乔琬紧了紧腰间的暖炉。
                      “酥肉炸到金黄就捞出来,别过了火。”乔琬脑子迷迷糊糊,单手也撑不住额头,她也懒得再用手扶,索性耷拉着脑袋睡了起来。
                      “眉毛鱼圆要……”不知何时,周瑜已站到了乔琬身后,他赶紧上前将她扶到怀中,乔琬顺势昏昏沉沉地抱住他,问道:“那个鱼好了没有?”
                      她在他胸口乱蹭,刚好撞到了那块玉璧,乔琬这才清醒了点,她掐了掐手心,戳了戳周瑜的额头,傻笑两声,说道:“鱼不是说你。”
                      琦儿捧着甲鱼煲迎上前来,揭开盖子,最中央的一只甲鱼肉质鲜美、裙边爽滑,四周码着整整齐齐的腊排骨、腊鹅脯、腊香肠,鲜味和腊味各占半壁江山。乔琬闻了闻味道,她真的好冷、好困、好想钻进煲里睡一觉啊。
                      一边是脱骨鸡出了锅,一边是鸭肉煲开了盖,另一边的锅巴、烧饼、水烙馍还在排队等她检查,乔琬脑子昏到不知该往哪边迈步,腿脚一软,险险栽进周瑜怀里。他当即将她横抱而起,还吃什么饭?先顾媳妇吧。


                      IP属地:上海13楼2020-01-11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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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一切还有琦儿帮工,乔琬早先向她嘱咐过细节,她依着乔琬的指示备好菜品,准时呈了上去。鹅肉煲汤色如奶,肉质紧实、肥肥胖胖,更有虫草菌菇提味,枸杞大枣增鲜;羊肉粉丝汤要配芝麻烧饼吃,一咬一口渣;鸭肉煲的选材是淮河岸边的麻鸭,又整整齐齐地炖上几片嫩笋;脱骨鸡正如其名,肉质酥烂,轻轻一掀便能骨肉分离,撕几块劲道的锅巴蘸进汤里,香味满满;一条青鱼花刀切划,裹面下锅,淋上酸甜酱汁,摆出松鼠的模样;甲鱼三腊是压轴菜,却不是收官之作,紧接着几样菜式用猪肉做出了花。
                        筋道的皮丝先切后焯,分出红烧、酸甜两种口味,香软弹滑,浅薄透亮;酥肉也分了干炸、炖菜两种吃法,后者要焖进砂锅里,泡上汤汁,肉香也更加浓郁;五花肉可以盖上米粉上锅蒸熟,糯香嫩滑,也可以先煎炸至表皮焦酥,再封入坛子焖熟,乔琬别出心裁,在上锅前浇了一勺桂花米酒,焖了半个时辰,香醇的酒味浸透肉里。
                        正餐过后,还有小食。一碗滑肉粉鸡,加上馓子、面筋、豆芽,浇几滴卤汁,放几颗脆花生,卷进白嫩松软的水烙馍里去;一碗鱼圆形似眉毛,洁白清透,玲珑可爱;蛋丝、豆腐、木耳、蕨菜、苋菜五色齐聚,馓子泡汤,着实美味。
                        吃过小食,就该凉菜下酒了。一碗冰镇杏仁豆腐,两只冻霜流心柿子,甜得丝丝入扣;嫩白的菘菜浇了米醋,抹了黄芥,既酸甜开胃,又清神爽脑;最后是娇软晶莹的滴酥水晶黄花鱼鲙,酒香鱼鲜,好友并坐,任窗外雨丝细细,喝酒吃肉,共叙一腔热血抱负,是最为痛快之事。


                        IP属地:上海15楼2020-01-11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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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周瑜正与吕蒙喝酒叙话,这边乔琬刚刚一觉睡醒,周瑜刚把她抱回来,就给她连灌了两碗药,如今发了一身热汗,身子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琦儿随侍在侧,喂她吃了半碗咸蛋黄小馄饨、半碗春水桃花粉圆,又奉上一碟冬瓜蜜饯、一碟马蹄炸粿,还有两块她最不爱吃的红糖姜片,这是周瑜嘱咐的,叫琦儿务必监督着乔琬吃下去。
                          乔琬面色又苦又涩,姜味狠辣,红糖也压不下去,她皱着眉头嚼碎,赶紧和着杏仁甜茶咽了下去,浓重的姜味在她唇齿间来回冲荡,烧得心也火辣辣的。
                          乔琬抹了抹眼泪,向琦儿撒起火来:“你和旁人联起手来整我,你到底是谁的丫头?”
                          从前乔玥嘱咐过,乔琬病中和月信时脾气格外大,一定得以哄为先。琦儿笑道:“婢子哪有这个胆?这都是周将军对夫人的拳拳心意。”
                          周瑜的疼宠和爱护让她满心欢喜,乔琬笑盈盈地捧着杏仁甜茶暖手,喝着手里的,还得看着碗里的。碗中是给周瑜备下的醒酒樱桃煎,酸酸甜甜、冰爽醒神,他答应过她,今晚一定会过来陪她的。
                          乔琬看了看樱桃煎,忽然觉得手里的甜茶不香了,她咬了咬唇,决定先替周瑜尝尝,一尝就尝去了小半碗。
                          琦儿劝道:“夫人少喝些吧。”
                          乔琬道:“无妨,掺上半碗酸酪照样是满的,半红半白,像雪后新霞,好看得很。”
                          琦儿忧心忡忡地看着乔琬,劝道:“这樱桃煎可是在冰鉴里冻过的,夫人身子见红,还是少喝些凉的。”她灵机一动,拿周瑜来劝乔琬:“周将军心疼夫人,若是给他知道了,婢子可是要受罚的。”
                          是啊,周瑜从来不许她碰凉的,可是……乔琬摇了摇青瓷小勺,这红红软软的小樱桃酸甜诱人,她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琦儿心急如焚,告罪一声,将樱桃煎从乔琬手里夺了出来,惹得她神色郁郁,背过身去,连先前喜爱的杏仁甜茶也不喝了。琦儿正想再劝几句,忽然听见院里一阵混乱,不知是哪个房里的小丫头着急忙慌地窜了进来,被院里值守的大丫头训了几句:“慌慌张张地做什么?惊着了夫人唯你是问!”
                          紧接着,门外传来了那个小丫头带着哭腔的声音:“老太太……老太太怕是中风了!”
                          乔琬惊得心魂一颤,吕母待她有如亲女,她如何能不关心?更何况,吕母是周瑜亲自请过来的,若是在这出了事情,恐怕难向吕蒙交代。乔琬连鞋袜也顾不得穿,掀了被子狂奔出门,琦儿追到院门口才递上了斗篷。蒙蒙细雨之中,灯下温暖,屋里衣轻,乔琬赤足踏在积雨之中,溅开斗篷上一朵朵水莲花。


                          IP属地:上海16楼2020-01-11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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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珞有话说】
                            历史蒙是汝南富陂人,也就是现在的阜阳市阜南县,我室友就是阜南的,离吕家岗那边差不多也就5公里吧。
                            为了写这一章,我上次去阜阳简直是吃到吐,最多的时候一天吃五顿早饭,其他的就靠室友口述了。


                            IP属地:上海17楼2020-01-11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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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壹 龃龉丛生
                              吕母的院里乱作一团,小丫头们吓得六神无主、哭声响动,最年长的大丫头绿荷强作镇定,抱紧吕母,一见乔琬进门,登时哭了出来。
                              乔琬没心情跟她浪费时间,点了两个小丫头去找针,又揉了揉吕母脑上几处大穴,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一字不差地告诉我!”
                              绿荷答道:“老太太吃饭时还好好的,睡前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婢子看着像是中风,不敢叫老太太躺下,只好一直抱着,一路派去给夫人报信,一路派去禀报周将军,一路派去请大夫了。”
                              乔琬点了点头,接下小丫头送来的针,将穴位指给粗使丫头看:“你们一人负责一处,使劲揉。”她用针尖刺破吕母的耳垂,使劲挤出两滴血珠,指尖和舌尖也如法炮制着放血。
                              吕蒙至纯至孝,性情耿直,一听说母亲出了事情,八尺男儿也落下泪来。屋中本就人手杂多,他酒后情绪失控也帮不上忙,反倒是挤得大夫施展不开。乔琬给周瑜使了个眼色,周瑜又拦又劝,终于将他请了出去:“伯母病中闻不得酒味,你出门醒醒酒去,这里有你嫂嫂看着。”
                              吕蒙心急如焚,着急忙慌地换了身衣裳,仰头灌下两碗醒酒汤,又站在廊下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这才将酒味去了大半。到了第二日天明时,劳累了整整一宿的大夫们才从房中陆陆续续地出来,吕蒙急不可耐地上前拽住第一个大夫询问情况。
                              大夫扶了扶针箱,面露喜色:“万幸,万幸!老夫人发病时发现得早,又不是躺卧着的。老朽已给老夫人施了针,又开了几副清淤的方子,再休养几天,必能恢复如初。”大夫越说越喜,笑得合不拢嘴,他行医数十年,还从没遇见过中风的病患好得这样快的。
                              吕蒙手忙脚乱地翻找起来,他刚换了衣裳,一个铜板也摸不到。大夫笑道:“乔夫人已给了三倍的诊金,可不敢再收了。都是老夫人有福气,老朽可不敢居功。”说罢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须,笑得露出两板牙,向周瑜辞别过后,一脸喜色地出门去了。
                              吕蒙低头闻了闻身上的酒味,急不可待地撩开帘帐进了内室,乔琬正舀起一勺槐花小米粥,轻轻吹凉,递至吕母唇边,说道:“大夫说了,不能吃糖,我知道药很苦,伯母细细嚼嚼粥里的槐花,能不能尝出一点甜味?”
                              吕蒙进了门,琦儿本想多设个座位,却被他挥手制止了。乔琬顺着吕母笑盈盈的目光望过去,一见到吕蒙,赶紧让出了吕母身边的位置。吕蒙感激涕零,说道:“嫂嫂救命之恩,吕蒙没齿难忘!”要不是周瑜拦着,他甚至是要下跪扣头了。
                              乔琬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裳,又想起自己没穿鞋袜,不敢乱动,只好窘迫地退了几步,越踩越凉,足尖早已冷得没有知觉了。幸好还有周瑜解围,趁着这两个人互相谦让的时候,乔琬悄悄溜回吕母身边,摆出个甜甜的笑容,玩笑道:“伯母这么疼我这个假闺女,亲儿子可得吃醋了。吕将军担心得不得了,一整夜都没合眼,您和他好好叙话,我过了午饭后再来服侍您。”
                              乔琬踮起足尖,咬着牙从内室退了出去,外面的地面更凉,她刚一沾地便觉小腿也冷透了。乔琬颤颤地踮着脚窜进了偏房里,搭着琦儿的手腕,说道:“快去给我找双鞋来。”


                              IP属地:上海18楼2020-01-11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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