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序章】
魏亭曈
眼光一凛,折眉心,字字分明:“魏、沉、璧。”
长剑锋锐,堪比鱼肠。死死攥着剑柄,细秀的手上隐见青筋纤骨。我从容趋近,以刃相向:“你是我姐姐,东都魏府的嫡长女。”我用目光描摹着她那张肖似我的面庞,似笑而非笑。“还是,你想继续充作静安县主的女儿?”
她惊疑着,抵在金粉搽拭过的墙面上,有些瑟缩,连难能说出的一点话语,都昭示着畏惧。她的话音太弱,我没有听清。于是我收剑入鞘,再看向衣沾白粉的她。“我不曾听见,姐姐,你再说一遍。”
魏沉璧定然是决意如此,她形容坦然了些,直起脊背,看进我的漆目。我彼时才发觉,她还比我略高一些。乌发云鬟、点翠花钿,确实是个标致的西京贵女。然而她大抵是过分激动了。“若我不从呢?魏姑娘,我是程幼眇。”
我又笑了:“为什么?”
她蓦而失了意气,像个哭得疲累的小孩子,转而放低了声,似是奢求乞怜:“我生在西京,长在西京。长安就是我的爷娘,与洛阳、与你、与魏府毫无干系。彼时既已决意留我于长安,那我便是长安人。既已弃我于地下城,那我便是长安的一片蚍蜉。甚么魏沉璧,才不是我。与其在此空费口舌,不如早早回东都去。”
我还在笑,同时背过身去,轻轻抖落广袖上附的粉,好似天仙撒一地月华。“家父右迁,如今是定居长安了,一时半会,恐还难回洛阳。”
少顷。“我知道你有牵记的人。”
她好似被丰隆自浑沌中震醒,猛地抬眸,满是讶然。“你怎么——”
我慨然打断。“我又不笨。”
“但你不懂。魏姑娘,我很累。”
我终究还是不曾替宓儿姑挽回十余年的错处,我执剑远伫,手心是半璧莹润的玉,上镌“望舒”。另外半块镌以“羲和”,而我亲眼瞧见,它佩在她的腰间。遥观一抹纤瘦的背影,看它逐渐以决绝的姿态湮于晦暗,酸楚遍袭,视线所及,俱以模糊在泪光之下。“姐姐——”
那是我第一次见魏沉璧,为她最后一次落泪。
后来阿娘问我:“沉璧呢?她怎么说?”
我抛起片玉,一派漠然:“她不愿意,不该强求。” 阿娘黯黯然:“静安县主想来也不愿。我已亲尝失女之痛,定然不该施之于人。”
听着西京的细雨,我缄默着。
阿娘又问我:“手怎的红肿得厉害?”我堪堪答:“进城之前,在京郊圭岳作歇,不知遭什么幺蛾子叮了。”
程幼眇想来也当我作幺蛾子了,她的厌弃、迷惘、挣扎,都一一砸向了我。我惊惶得无处逃躲,只得溺在她一汪陈年的泪中,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