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艺彤是个路痴,来找我报仇时,应该也能少走点弯路。
旧物冗杂,长安破败,于是不顾群臣反对,我执意迁都金陵。皇城两年建成,迁了长安富户千余,陌生的山水,和以前一样热闹。
我想,人的一生是很漫长的,所有的爱或者恨都是可以被时间掩藏的,我只要能活得长一点,再长一点,那么在这中间,我所有遇到过的、恨过的人都可以忘记,爱过的人都可以掩埋。
可坐在大殿里,朱批握在手中,明明想强行定神批奏折,而习惯性摩挲上头刻着的表字时,却发现笔杆素净光滑,并无一个字刻可循。
金陵自是钟灵毓秀,可我的梦始终停在长安,雪花依旧。
日夜心魔侵扰,使我无心国政,只得借口微服私访四处闲逛,期待躲过夜夜的梦魇。
微服游荡到熙攘的临安,慕名去了城中的酒楼,牌匾高悬,五个金字儿码开,道是“一醉解千愁”。我望着这金光锃亮的牌匾,苦苦笑了一笑:我的酒量在这两年多算是真的练成,连醉,都要凭空浪费许多,才侥幸能得一夜安眠。
我上了三楼的雅座,就着临湖旮旯的一个清净处就要落座。
小二却陪笑:“公子,那是人家已经定了的。”又给我指了旁边隔了两三位置的一处,说,“不如这里?也可看到湖上景致的。”
我没说话,转身坐了。点了两壶“一醉解千愁”,一盘茴香豆。
临窗的位置,只见微风拂过下头葳蕤的花枝,风吹得四下扑簌簌地响。连带着平静的碧水,都起了一层细细的鱼鳞纹。这一番雅致景色使我暂时忘了眉间心上的烦心事,舒缓了下来。
过了会,小二端着烫好的酒噔噔上了来,一同上来的,还有一个穿着考究长衫的人。
那人一袭长袍,白金色的底儿上簇簇青莲绽开,边角是黑色的束边,走起路来花花糊糊的一片,混在这三楼雅座一众文人的素色里,甚是扎眼。
她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我看上的那处临湖的座位,手中的扇子唰的一收,放在虎口磕了磕。
我心里痛了痛,即刻收了视线去,她那身量步态同纨绔十足的小动作,总让我想起一位亡人来。
我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整个眼眶都发着酸……我自倒了一杯酒,端自唇边,辛辣味进了鼻子,好歹又是忍住了。
但,眼睛可以挪开,可以闭上,耳朵却不可以。
嘈杂的酒楼里一瞬静了一静,只听那长衫人唰地又开了扇子,意气风发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