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兄难妹
高中的第一次期中考试结束了,班级里45个人,我的排名是第20名,就更别提在年级的排名了。除了中考之外,这个排名是我上学以来最差的一个排名,但我却无所谓——中考都考成那样了,如今这区区“第20名”又算什么?
“好学生”,“成绩优异”,“班干部”,这些名词都已经与我无关了,在我进入了这所所谓的“高中”之后。在这里,还有什么“优秀”可言?在这里,我看不出第一名与最后一名有什么区别?梦想中的大学,离我们都是一样,那么遥不可及。
周六的傍晚,我一个人背着书包,耷拉着脑袋在外面乱逛。虽然我不在乎我的成绩,可是我的父母还是在乎的,所以我必须酝酿一下该怎么向他们解释这“糟糕”的成绩。
走着走着,突然我的书包被人从背后一把拽住,我被拉得向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一副可怜样?”是阿木。
“是你呀。”我没精打彩的笑了笑。
“刚从学校回来吗?”阿木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为自己点上。“怎么不回家?”
“考砸了,回去不知道怎么汇报。”之前我也见过阿木抽烟,那刺鼻的烟味常常让我躲得远远的。可是今天,我竟然觉得它并没有那么讨厌。我从他的手中抢过烟,学着他的样抽了一口,那一团被吸进去的不知道什么的气体瞬间堵住了我的喉咙——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我开始咳嗽,眼泪与鼻涕不自觉地跟着流了出来。
“你还是省省吧。”阿木夺回了烟,叼在嘴里,一手扶住我,一手帮我拍拍后背,“我说,好好的小姑娘,别跟着学痞,你啊,还是适合做好学生。”
“咳。。什么好学生。。咳。。我算什么好学生。。咳,早不是了。”
“不就是没考好吗?至于像你这样吗?”见我依然在咳,阿木索性灭了烟。
“我怎么样了?咳。。不过是好奇这烟是什么滋味。。咳。”
“快回去吧。这点。。你爸妈该等你吃饭了。”
“刚打过电话了,说学校加课,在学校吃了。”我终于缓过气来。
“还学会撒谎了呀。”阿木坏笑,“那你吃了没?”
我摇头。
“走吧。”阿木双手擦进裤子口袋,甩了下头,示意我跟着他。
“去哪?”我嘟着嘴,有些犹豫。但还是跟着走了。
“这条是‘排当’街。”跟着阿木七转八弯了好一会儿,他指着面前一条窄窄的街道对我说。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胡筒,但说是“排当”街也不为过——羊肉串,烤乳鸽,小馄饨,伴面,各类小炒,简直就应接不暇。
“放开肚子吃。”阿木冲我打了个响指。“别替我省钱。”
“切。”我肚子正好有些饿了,看到那么多好吃的,一下子心情好了起来,把刚刚缠绕在心头的那一层考试阴霾暂时抛开了。
“每样都尝尝味道,别一下子吃饱了。这条街可长着呢。”阿木带我边走边挑起美食来。“哟。阿木来啦。”一个摊主阿姨见到阿木,热络地冲他打招呼。
“王姨,给我来一份炒年糕。”阿木笑着应道,然后又对我挤挤眼晴说,“王姨的炒年糕可好吃了。”
“好咧。”
阿木接过年糕,递到我面前,“尝尝。”
我拿起里面的竹签,尝了一块。
“怎么样?”
我竖起大姆指冲他笑了笑。
“阿木,带同学来啦?”另一边卖羊肉串的摊主见到阿木,也扯着嗓门喊他。
“是啊。给我先来10串。”阿木从他手上接过羊肉串,然后分了5串给我。
“他们怎么都认识你?”我边吃边好奇地问。
“当然咯,我从小就混这里好不好?这条街就是我家的厨房。”阿木不以为然道。“哎呀,别废话了,我带你到前面炒几个小菜尝尝。”
。。。。。。
那一顿,我们几乎把那条街上所有的小摊都吃了个遍,我吃得很饱,也很开心。
(芽芽的独白: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阿木简直是个吃客,而且十分羡慕他隔三差五都可以来这里品尝各式小吃。可是很多年之后,当我整个星期整个星期的加班,忙到每顿晚餐都要叫外卖,或者陪着客户胡吃海喝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或许当年的阿木更想吃的,只是一顿家人做的便饭而已。)
回家洗完澡之后,我开始酝酿要怎么跟爸妈提分数的事情,因为老师规定考卷要拿回家签名。在我所谓的“斟酌”之后,终于鼓足勇气拿着考卷去找他们。结果——
本应该是爸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可是,偏偏,我突然闹起了肚子,上吐下泻,脸色发白。爸妈吓得连忙带我去医院检查,挂号,排队,化验之后的结论是——吃坏了,吊水。
“你晚饭到底吃的什么呀?”妈妈心疼地埋怨道。“你们学校也真是的,周六加什么课嘛!你有没有去正规的饭店里吃。哎,现在的饭店也脏。你啊,我以后给你买点饼干备着,如果加课,你就先吃饼干垫垫肚子,晚饭给我回来再吃。听到没?”
“哎呀,你就别在这个时候唠叨了。”爸爸在一旁道。“你看看她,脸色多难看啊,让她好好休息一下。”说着爸爸便把我按到在椅子上坐好。
而我倒是自在起来,暗地里庆幸这场小病还来的“真是时候”,竟然对阿木存起一份感激之心,因为爸妈都没有再提成绩的事。
心情好了,似乎人也精神了,我边坐在椅子上等着护士阿姨来帮我打静脉针,边四下里张望起来,突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是阿木!他正对着一个身材佝偻的老人挥手,那应该是他的奶奶吧。我想着。
“这里这么多护士,你就别担心了。倒是你,一把岁数了,早点回去休息。”他的语气听着有些不耐烦,但是我知道他是在心疼奶奶。
老人想了想,又叮咛了他几句才离开。他就一个人坐在那一条长凳上打着吊水。
我抿嘴,笑着看着他。人家常说“难兄难弟”,我们应该可以算是“难兄难妹”了吧。
没多久,他也注意到了我,张口想叫我,但又见我爸妈都在,只好偷偷向我挤了挤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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