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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种爱情】三爱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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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一个星期没住人的房子里已是灰尘遍布,显得异常冷清。我无心去打扫,把背包往茶几上一放,顿时激起了数不清的灰尘在阳光下跳舞。
  迫不及待地拉开背包拉链,拿出他托人在机场送给我的纸袋。机场里人多眼杂,我努力地控制着自己想马上打开纸袋一看究竟的欲望,终于坚持到了现在。到底会是什么东西?我有些盼望,又有些害怕,从纸袋中拿出了一个不大的漂亮的盒子。
  好奇地打开盒子,一只精美的手表赫然出现在眼前。我一时有些恍惚,这只手表黑白搭配,款式很简单,好像在哪见过。突然,电光石火间,我想起来了,是林启正手上戴的那只杜佛手表!但是眼前的手表显然是女版的,和林启正戴的那一只正好相搭配。
  “我也最喜欢这一块,杜佛的表,极简单,但非常精美。下次有女版的话,我一定买来送你。”很奇怪,我们之间的每一句话我居然还记得如此清晰!他到底是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在我们已经分手一年以后!
  我感到身心俱疲,颓然地倒在了沙发靠背上。
  启正,林启正,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都不曾花过你的一分钱,现在我们都已经分手了,我又怎么可能会要你的东西?可是,你这样突兀地把东西送过来,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退还给你?我没有你的任何消息,但是看来我的行踪你却掌握得一清二楚,难道你还像以前那样,在我浑然无知的时候,在飞机上、在星巴克里注视着我吗?
  对于这些奢侈品品牌,我远远不如所里那帮天天捧着时尚杂志的小姑娘们有研究。我知道的名表,也不过是劳力士、伯爵、卡地亚那么几个有限的牌子,杜佛表我只听林启正说起过那么一次。在某个思念他到心痛,却又找不到与他的任何关联的夜晚,我瞠视着一无所有的天花板,难以入眠,忽然心血来潮,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电脑,往百度里输入了“杜佛手表”,这才知道,老天,原来菲利普杜佛被称为“瑞士手表业里最牛的个体户”,杜佛的女儿和老爸意见不和,也只能跑到世界手表业公认的第一品牌百达翡丽混饭吃。然而,杜佛的表,这被称为世界上最好的纯手工机械表,我的确从未在杂志上看到过任何介绍。不奢华,不炫耀,却是美到孤独,林启正的品味就跟他的人一模一样。



1楼2012-06-14 21:06回复
    从别处看见的 个人觉得很好 可以稍稍弥补心里的缺憾~


    2楼2012-06-14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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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这样一只简单到精致,低调到奢华的手表就静静地躺在我的面前。
        戴上这么一只手表,至少应该背上LV的包包,身上穿上PRADA,全身上下挂满各种顶级品牌才像那么回事吧?而我,不上班的时候喜欢穿休闲装,最贵的一套衣服也不过是今年奖励自己的一套宝姿套装而已。根本不属于能够时时消费得起奢侈品的人群,我一个小律师要这么一块名贵的手表干什么?
        我打起精神,重新坐直身子。这时我注意到盒子底有一张小小的卡片:“邹雨,这只表是今年你的生日前夕我看到的,因为时时刻刻都记着我对你的承诺,所以我买了。放了很久,这次终于有机会送出。我知道你不喜欢收我的东西,如果实在不喜欢,就自行处理掉吧。”
        他写的英文我是见过的,极漂亮的圆体字,直让我惊讶原来英文也可以写得如此好看。当我毫不吝啬地赞美他“没想到你人长得这么俊,连字也写得这么帅”时,他得意地捏着我的腮帮子,笑着说,“你以为只有汉字有书法呀,英文也有书法的。”而眼前的这几行字,字迹稚嫩,像四五年级小学生的字体,跟他给我留过的那张字条比,他的汉字书写没有任何进步。他果然不太会写中文。
        一个不太会写中文的人,此刻用短短的几句话,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我怔怔地盯着这只手表,满怀伤感。许久许久,才将情绪沉淀。从包里拿出那张香港经济报,我仔细端详着那张印刷得并不太清晰的俊脸,然后,将报纸折叠好,和手表一起锁进了抽屉中。
      第三章
        接下来,是连续两天的双休日,我把家里来了一个彻底的卫生大扫除。也许是下意识地想用忙碌来冲淡积压的情绪,我全身的劳动细胞好像都被激活了,床单、床罩、窗帘、沙发套全部更换,洗衣机也跟着不停地连轴转。等到全部收拾完毕,我奇怪自己居然完全没有觉出累。十月底还算柔和的阳光从落地窗射进来,照得满室温暖,一地生辉。快三十岁的离异单身女人,要是还像以前那样胡乱随意地过日子,心态会越来越差。终于把最后一片窗帘晾晒出去,我打量着整洁舒适焕然一新的房间,还有刚端上餐桌的冒着热气的丰盛的饭菜,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很满意。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我逼迫着自己尽量不要去想不开心的事。
        “姐,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勤快?”邹天看着我在客厅和阳台间进进出出,不解的丢出一句话。“什么叫突然变得这么勤快?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前很懒吗?”我不满地望向邹天。这个家伙在我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就那么一直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球赛,完全不知道来帮我搭一把手。 “哪能呢?”邹天站起来,笑嘻嘻地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那些到咱家吃过饭的同学谁不羡慕我有个能干的姐姐?而且,”他拿起茶几上的摩托罗拉手机和索尼数码相机,那是我刚从香港买回来送给他的最新款,“他们要是看到你送我这个,会更羡慕我。”
        邹天硕士毕业了。毕业前夕,在参加了几次人才大集,递上了几十份简历后,原本信誓旦旦要干大事业发家致富的小伙子,无奈地发现,对于像我们这样出身平民家庭的孩子,梦想照进现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邹天性格开朗、活泛,人缘不错,他的导师,也就是丁甲的父亲很欣赏他,推荐他留校。我苦口婆心地分析留校任教的好处给他听,最后他听从了我的劝告,我花了点钱,打点了关系,终于让邹天顺利地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大学教师。半年多的社会历练,小伙子成熟了一些,不再是一年前在母亲病床前无助地问我“姐,怎么办”的毛头小子了,也包括像现在这样知道看着我脸色顺着我心意半真半假地恭维我。  “行了,”我掀开他放在我肩上的手,命令他,“别耍宝卖乖了,赶紧洗手吃饭去。”
        星期一,我刚一进到所里,就被眼尖的助理小陈发现了。 “邹姐回来了。”小陈一声招呼,好像吹响了集结号,小姑娘们转眼间呼啦啦挤满了我的办公室。 “邹姐,我的雅诗兰黛呢?”“邹姐,我的LV包包呢?”“邹姐,我的数码相机呢?”小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像开了锅。 我只觉好笑,抱着双臂,看着她们,“妹妹们,你们谁也不问问我帮你们买东西辛苦不辛苦,背东西累不累,就一门心思光想着你们自己呀。”见小姑娘们不好意思的样子,我不忍再逗弄她们,蹲下身子将行李箱打开,“全是你们的好东东,自己对着单子自行认领吧。还有,”我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大塑料袋,对小姑娘们说,“这里有口红、眼影,粉饼什么的,还有两套思妍丽,是我送你们的,自己拿去分吧。”
       小姑娘们一片欢腾。 “哇,邹姐,我真是爱死你了。”小陈一把抱住我,居然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我真要晕了,这帮小女孩。
        要是搁在九年前,香港还没回归祖国时,我这一次去香港就是正儿八经的“出国”。公款“出国”旅游一趟,我也不能太不懂事,礼物每人有份,小伙子们是几条烟,由着他们自己分着抽去。
        哭笑不得地看着小姑娘们兴高采烈地分完东西一一散去,我拿出给郑主任买的礼物,敲门进了他的办公室。 “来来来,小邹,”郑主任见到我很高兴的样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星期五下午。”我答道,然后在郑主任对面坐下,将礼物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说:“主任,也不知道该给你买点什么,就买了几条烟。” “呵呵,还想着给我买礼物,”郑主任满意地把玩着我送他的打火机,问:“这次去学了不少东西吧?” 于是我将在香港的培训内容向郑主任一一回报。 郑主任一边听我汇报,一边频频点头,间或发问一句,末了问我:“这次去香港感觉还不错吧?” 是我太敏感吗?总觉得郑主任的问话有点意味深长。 “还好。”我只好敷衍答道。 这时,郑主任桌上的座机响了,他接通了电话。 “欧阳部长,你好你好!”郑主任语气很热情。


      3楼2012-06-14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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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楼2012-06-14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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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场景,我曾经在梦里梦到过几次,但是在这个渐趋静谧的夜晚,当他真真切切地站在我面前时,我的大脑像是失能了一般,不会思考,不会讲话,只知怔怔地看着他。  他站在门边,用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凝神注视着我。
            “不请我进去吗?”不知过了多久,他打破了沉默。我如梦初醒,笨拙地让开一条路,让他进到房间里。 门在我的身后关上了。他打量着房间,然后转身回头问我:“住得舒服不舒服?”“挺好。”我总算恢复了镇定,问他,“要喝点什么?”其实我这里也没什么可喝的,除了白开水,就是冰箱里的几听可乐。他喜欢喝咖啡,可惜我没有。“白水就好。”他答。
          我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茶几上,然后对他说,“坐吧。”他坐在房间的沙发椅上,捧着水杯。我用眼光搜寻自己应该坐在哪里。坐在床头?好像太随便;坐在他旁边的沙发椅上?好像促膝谈心,又太过亲密。眼睛的余光告诉我他在看我,于是我只能站在房间的中央,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头发湿哒哒地还在往下淌水。
            我不知该说什么,处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内,我感到局促。从早晨见到他时这一整天伪装出来的大方自然的状态此刻再也装不出来了。“过得好吗?”许久,他再度开了腔。 我抬头看向他,想用轻松的语调说“挺好的,”但是我听到自己说:“还好。”
            启正,其实我是自欺欺人。我过得不算太好,这一年来我经常想你想到心痛,但是我不会让你知道。“是吗?那就好。”他把玩着水杯,好像很无聊地在研究水杯上的图案,我看出他的心情也很忐忑。很想问“你过得好不好”,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个跟你没关系了,邹雨”,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次这么多事情是不是很麻烦?”我转移了话题,现在工作是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是有些麻烦,和对方差距很大,最终可能会有一些经济上的损失。”他缓缓说道。“会影响你在公司的地位吗?”我的心终于没能管住自己的嘴巴,就这样自然而然地问了出来。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仿佛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后,他深深地望向我,嘴角扯出了一抹苦笑,说:“邹雨,你在担心我,是不是?”“说什么呢?”我看他一眼,淡淡地说:“就算是普通朋友,我也会关心。”沉默再度横亘在了我们之间。
            许久,林启正从沙发椅上起身。“早点休息吧,我该回去了。”说罢向门边走去。望着他落寞高大的背影,我忽然心潮涌动。“启正。”我喊他。“什么?”他回头。“别太累了。”他一愣,随即点点头,“你也一样。过两天会很辛苦,可能还要准备对业主的赔偿协议,早点睡吧。”
            我无力地躺在了舒适的大床上,两手枕在脑后,望着柔和灯光照射下的天花板发愣。站在香港街头的时候,我以为我和林启正的缘分不过如此,却料想不到这么快又跟他见面,只不过再也没有了以前的亲昵,而是客气、疏远、陌生。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就应该是这样吧。可是为什么每次见到他,我总是有一丝莫名的慌乱、紧张,我到底在慌乱什么?除了慌乱,为什么每次见到他,心头还有一丝小小的雀跃?
            没来三亚之前,我还可以让他在我心里的每一个角落肆无忌惮地自由行走,如今我心里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恐慌和渴望又同时在我的心头堆积。想靠近却不能靠近,我的内心激烈地冲突着,煎熬着,矛盾着...
            “相见不如怀念”,现在的我,对这句话有了深入骨髓的体会。我开始盼望郑主任赶快结束他的工作,来三亚将我替回去。


          9楼2012-06-14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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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回酒店把东西放下,我拎着包,懒洋洋地沿着酒店门前的海岸线向西走去。十一月初的海南,下午四点多钟的阳光依旧灼热。马路下边金黄色的沙滩上,影影绰绰到处是游人。我一时兴起,脱了鞋,也下到了沙滩上。
              光脚踩在被太阳晒了一整天的温暖的细沙上,说不出的安逸舒服。我缓缓地走着,时不时地跳到海水里,让浪花亲吻我的脚踝。有两个像是外地来旅游的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捉住了一只在潮湿的沙滩上快速爬行的小螃蟹,放到盛满了海水的大可乐瓶子里,兴奋地又叫又跳。我禁不住笑了,孩子的快乐多单纯,孩子的心境是那样的纯真无忧又简单易得,烦恼和悲伤转身就会被忘记,哪里像成人世界里的情爱,即使已经输得一干二净,要忘记还是那么的难。和林启正分手后,即使我在他人面前再怎么笑得前仰后合,但我知道,那些从心灵深处流淌出来的快乐似乎已离我远去了;也或许,即使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只是忧伤的快乐罢了。
              松软的细沙让人走起来吃力。我一边走,一边看着风景,就这样走走停停,到了一处沙滩上。离岸边大约五六十米远的地方有一块很大的礁石,上面有不少人在弯着腰挖什么东西,好像是赶海吧。也许是太百无聊赖,我挽起了裤腿,拎着包和鞋,趟着水一步步地走到了礁石上。
              “阿姨,你们这是在挖什么?”我蹲下身子,好奇地问一个正埋头用一只小铲子在礁石缝里挖小海鲜的大婶。 “有淡菜,牡蛎,还有小海锥。“大婶抬头看了我一眼,告诉我。
              这些充满野趣的举动让我倍感新奇,不觉手痒起来。我认真地看着大婶熟练的动作,尝试着徒手去挖个小海螺什么的,却是徒劳无功。从坚硬的礁石上挖海鲜,没有工具是不行的。
              坐在了礁石上,我出神地望向碧波万顷的大海。 有不少人喜欢大海,喜欢他的包容一切,喜欢他的辽阔无垠。而此时大海的辽阔却只让我感到惆怅。 远处帆影点点,近处一群不知名的海鸟在空中不停地盘旋,还有几只海鸥飞旋在蓝天碧海之间,它们一会儿俯冲到海面上掠食,经过和大海短暂的亲密接触后,转而又振翅高飞于天空中,清越的叫声在透明而渐趋清朗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嘹亮。我望着海鸥与大海的连续不断的碰撞与交汇,脑海中忽地就迸出了泰戈尔的那首诗:似海鸥与浪花的会合,我们相会,我们亲近;似海鸥的飞去,波浪的荡开,我们分离。
              人世间修不成正果的爱情和缘分大抵都是像海鸥和浪花的际遇吧,我和林启正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宿命。我静静地回想着和林启正的相识、相吸、相拒、相爱、相忌、分离,我们的缘分始于邹月的自杀,也终于邹月的自杀。没有海鸥与浪花的浪漫,只是上天跟我们开的一个黑色玩笑。
              多愁善感的邹月是喜欢大海的。突然想起她高中毕业时,我曾经翻看她的毕业纪念册,在纪念册的扉页上,尚未见过大海的邹月写的那首“我划着小船,划向大海的深处”的小诗,被当时的我毫不留情地嘲笑是“酸溜溜”。邹月,为什么敏感纤细的你,做起事情来那么极端,要用那么激烈的手段来解决问题?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一年了,对邹月,对林启正,伤痛、思念、悔恨...,诸多感情集于一身。对于邹月,我始终难以释怀的一件事是,我们是一母所生的亲姐妹,为什么性格差异那么巨大?在我看来,只要还活着,只要在人生最不堪的时候挺过去,总还会看到希望重生,而邹月却选择了像大海发怒一样,在瞬间毁灭了一切,除了带给我伤痛和悔恨,就只给那些熟悉她的人留下世事无常的感慨和不敢面对现实的软弱印象还有耻笑。
              而对于林启正,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更加地确定,一年的时间太短,我对他的爱还没有消失。但是再怎么爱着,也像泰戈尔的那首诗“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而是想你痛彻心脾,却只能深埋心底”。我们之间,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该过去的,也已经过去了。那交织着快乐和忧伤,眼泪和欢笑的几个月只能够成为我心底珍藏的美好记忆。我与他,在不同的人生方向上,已经渐行渐远。
              一望无垠的大海,像一面晃动的镜子,映照出了我此时此刻的心灵。我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再看到他,我不能继续辛苦地保护和伪装自己,那样太累,从明天起,我要以最坦荡的心态去面对他,找机会问一问那块表的事,应该退还给他的,现在的我,更没有立场去收取他这么贵重的东西。
              我坐在礁石上,发了多久的呆,自己也不知道。惊觉到天色渐晚,我站起身来,却发现腿已经坐麻了,几乎已站立不住。我活动着酸麻的腿,终于血液循环恢复了正常,腿上过电一样的感觉消失了。我迈开步子,向礁石下走去,却突然间如五雷轰顶,僵在了那里。
             来时还清澈见底的海水,如今已深不可测,牢牢地包围住了我所在的这块巨大的礁石!
              我全身一软,差点瘫在了礁石上。恐惧、绝望、悔恨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情绪,牢牢地攫住了我。我几乎已经无法呼吸,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11楼2012-06-14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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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照例是下车去不知跟人家说了什么,这次他没有像在前几家诊所那样开车走人,而是打开车门将我抱到了诊所里。
                诊所并不大,只有几张按摩床,比我们平常见到的按摩床低矮许多。靠墙的一面立着一个高高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一部部已经发黄的中医典籍。那五十多岁模样的医生让我躺到了其中最高的一张按摩床上,检查着我的伤势,然后用一口山东或者河南口音对林启正说:“你媳妇是扭了筋了。”
                媳妇?是啊,任谁看着我这么被抱来抱去,也会生起误会的。我看不见林启正的表情,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想解释,又觉得会越描越黑,索性什么也不说。
                那大夫把我的脚腕转了几下,然后猛一用力,将我的脚狠狠一拽,我疼得大叫一声,紧紧抓住了林启正的胳膊。“好了,下来试试吧。”大夫发话了。真是太神奇了。右脚可以下地走路了,虽然还是疼,但与刚刚由里向外钻心的疼痛完全是两回事,现在的疼好像只是表面的,完全可以忍受。我高兴极了。
                “你是扭了筋,要是不正位,你这脚在西医那里治,要三年才能完全养好,而且你老了一走路就会很累。我们不愿意接待打了封闭的病人,刚才你老公说没打封闭我才给你治的。”这医生显然对自己的医术非常自信。我听着,尽量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不能让人家看出端倪来啊。早就听说西医和中医互相瞧不起,互相拆台,今晚我终于见识到了。不过在我心里,今天中国传统医术赢了。
                今晚的经历太值得回味了。坐回车上,趁林启正为我扣安全带的功夫,我斜睨着他说:“我真没想到,你这个外国人对中医了解得居然比我还多。” 他坐直身子微微一笑,“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我在美国上高中时打球扭伤过脚,和你今天的情形一样,打了一个月的封闭还是一瘸一拐的。你想,美国的西医是不是比中国厉害。直到偶然遇到一个中国去的正骨医师,只治了一次,我的脚就彻底好了。”原来如此。
                “饿了吧?我们去吃饭好不好?”他扭头问我。今天真的好辛苦,早就觉得饿了,不过已经饿过了头。经他这么一说,我顿时又觉得饥肠辘辘。“好啊,我请你,想吃什么,尽管说。”我豪气干云地说。
                说完才惊觉自己在说大话。我把包括钱包在内的所有东西都扔在礁石上了,现在的我是名副其实一文不名的穷光蛋。“我没有让别人掏钱的习惯,尤其是女人。不过,如果你今天想买单,我乐意成人之美。” 他说道,满是揶揄的口气,眼里是浓浓的笑意。
                这个人,什么时候学会高展旗的油腔滑调了!忽然想起那次打羽毛球和吃鱼头火锅的事情,不甘心被他捉弄的我立刻逮到了反击的机会。“你还好意思说。”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他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车子刚开出没多远,经过一家麦当劳,从车内向外看着干净明亮的店堂,我忽然想念起热乎乎的汉堡那香喷喷的味道。“启正,我们就吃麦当劳吧,简单又省事。”我建议道。他扭头看了我一眼。“馋汉堡了吗?”“对。”我点头。“那就去吃。” 车子一拐,停在了麦当劳外。


              15楼2012-06-14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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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林启正把点的东西放在了我面前。 “怎么只给我点?”我奇怪地问。“我在美国读中学的时候,大部分暑假是到麦当劳打工,吃汉堡吃伤了。”他淡淡地说。“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我埋怨起他来。“你不是馋汉堡了吗?”“我还没馋到那个份儿上。”我不由分说站起身来,“走吧,我们去吃别的东西。”
                  重新坐回车上,我用不可思议的口气对他说:“启正,我怎么从来也不知道你还当过打工一族。你应该不需要打工吧?”“你不知道的我的事情多着呢。那时很少回国,放假没事干,就和同学一起去打工。不相信吗?”他扭头问我。“现在信了,”我点头,“下次要再吃汉堡,我一定会想起你戴着麦当劳围裙的样子。”
                他一下就笑了起来。
                  那天晚上,我们在路上经过的一家海鲜大排档里,吹着海风,听着海浪声,吃了一顿美美的海鲜。
                  回酒店的路上,经过一家药店,他将车停在了路边,进到了药店里。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种药,递给我。我一看,是云南白药喷雾剂和正骨水。刚才在诊所的时候,大夫说过让买这两种药。“大夫不是嘱咐你这几天要多喷药?消肿会很快。”他对我说。我点点头,感激地冲他笑笑。他送我回房间,看我已无大碍,随意地问:“待会儿别忘了喷药,要我现在帮你吗?”“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呀,连这点事情都要你帮忙。”话一出口,我吓了一跳。我怎么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撒娇。他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弧度,“那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听着他有些沉重的脚步,我忽然心情复杂。今天为了我,他真是累坏了。难道我就这样冷淡地任由他离去,一句话也不说,然后明天再客客气气地喊他“林总”吗?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我蓦然间喉头发紧。“启正”,我冲动地唤他。他转回身来,静静地看我。望着他澄澈的眼神,还有那张俊逸却略显疲惫的脸,我心头纵有千言,却是一言难出。
                  他还在等我说话,我心中千回百转,百转千回,最后却只能向他挤出了一个微笑:“今天谢谢你。”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难过的表情,走到我面前,轻轻地将我揽到了怀里。然后他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轻轻地说:“邹雨,我们之间真的需要这么客气吗?为什么这么冷漠?我们是仇人吗?”
                  他悲伤的话语瞬间在我的心里激起了滔天巨浪,我伪装起来的心防轰然倒塌,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一时间,我的心痛到无以复加。我轻轻地环抱着他的腰,哽咽着说:“对不起,启正,我也不想这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
                  他猛地双臂用力,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喃喃地说:“邹雨,你知道这一年我是怎么想你的吗?”说完照着我的嘴唇,用力地吻了下去。在他令人窒息的拥抱和亲吻中,我再次沦陷了。
                  眼泪顺着眼角滑进了嘴里,咸咸的,涩涩的。两人唇舌交缠,与他分手后,即使在梦里我都未曾梦到过这样的情形,如今却真真切切地感受着他的体温,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苦苦压抑的思念像开了闸的洪水狂泻而出,不可阻挡。痛苦和悲伤与甜蜜和快乐混杂,仿佛有让人迷醉的力量。有一刹那,我的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要停止,可是这个声音细弱游丝,又在瞬乎间飘渺于天外。他温暖有力的怀抱、热烈的吻让我失去方向,激情像潮水一波一波地冲击着我的内心。耳鬓厮磨、喘息相闻间,我的意识逐渐疏离,我没有停止,反而忘情地回应着他......
                已经燃烧起来的激情像海浪拍打着海岸,越拍越高,直至情潮排山倒海般而来,将我们彻底湮没......
                  空气中流淌着激情过后的暧昧与混沌,我们静静地没有说话。他将额头与我的额头相抵,望着我的眼睛,轻轻地笑了。
                  许久,他将我散落在额前的几缕头发拨到耳后,说:“你今天快要把我吓死了。怎么在礁石上呆那么久?”“......”“想心事吗?”“是,在想你。”我轻轻回答。他复又将我抱在了怀里。
                


                16楼2012-06-14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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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我有些不寒而栗。江家有女若此,江家的老人又会是何等厉害人物?  我叹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看房间。启正,你真的以为你可以掌控一切,想走就能走吗?你真的以为凭一己之力,可以对抗两个势力强大的家族吗? 转念一想,或许,我该感谢江心遥才是。我真不敢想象,若是她笑意盈盈地走下车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说一声“邹律师,好久不见”,我和林启正该如何自处?
                    我也该感谢林启正的那通电话才是。他没能看见我,现在想来,实在是太好了。在他车旁的我用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心里呼喊着他的名字,甚至窃窃地盼望着他跳下车来,大力地拥抱我。若他真的看到了我,会怎么做?江心遥可是在车上的。不用亲眼看着林启正当着我和江心遥的面做一次选择,我和他都不必再经历一次心碎,那个电话算是上天对我和林启正最大的慈悲了。
                    冷月清风,寂静无人的空间让我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如果说,一年前的我们想在一起都是千难万难的事,那么,在他和江心遥已经结婚一年后的今天,在江家和林家已经融为一体的今天,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阻碍更是被放大了无数倍。这一点,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明了。爱情或许只要两个人两情相悦就可以了,婚姻却是家族之间的事情。林启正,若要为了我去放弃全世界,不但会失去可能还关心着他的唯一的亲人—他的父亲,而且会因此毁掉父亲打拼多年的心血,成为林家的罪人,江家的仇人。两大家族巨大的利益系于一身,江林两家要如何才能轻饶了他?
                    而在他和全世界作战时,我能给他什么呢?可怜的爱吗?我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他孤军奋战,给不了他任何帮助。我的人生已经因为邹月而变得血光四溅,我不忍心再看到他为了我遍体鳞伤甚至粉身碎骨,我不忍心让他的人生也变得刀光剑影。因为我已深有体会,血光四溅的人生是多么苦。
                    而且,我也没有勇气看到爱情的迷雾散去后,俩人之间有可能给彼此带来的任何指责、怨恨和伤害,那会让我们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我经不起那样的惊涛骇浪。
                  “当我没权没势的时候,你还爱不爱我?”他问我的话回想在我的耳边。是啊,启正,我到底爱你什么呢?我喜欢看着你笑,我喜欢看着你在台上风光却低调的样子,我甚至爱极了你身上的味道,我爱的是你的全部。你注定是在大江大海里翻腾的龙,为了我,你会变成小池塘里的鱼。但你风光不再的时候,我还能不能对你投入百分之百的爱,我也不知道。
                    一连串的回想,一系列的分析推断,让我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我和林启正,今后的日子里,最多只能偷偷地看着对方,然后悄悄走开。再怎么相爱着,也无法相守了。
                    此刻我的心像月亮一样清朗明晰,我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林启正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要为我放弃一切,无论他是一时冲动,还是深思熟虑,我都满足了,真的满足了。
                    我进到房间里,他还在沉沉地睡着。我轻轻地躺下,在他的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贪婪地嗅闻着属于他的体味。启正,佛家说前世的500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我们前世要修得怎样的缘分,才能在今生换来这样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我在心里叹息着,对他诉说着,然后一遍遍轻抚着他的脸,不忍放下我的手。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说的就是我和你吧。最后一次,让我这样安静地依偎在你的身边,享受着你温暖的怀抱,我默默地对他说。


                  25楼2012-06-15 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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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酸涩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很多事情,林启正从来不说,我都是从傅哥嘴里知道的,包括上次在三亚,让我彻底失去理智的那番话。傅哥对于林启正,除了是下属对上司,多少还带点护的感觉吧,毕竟林启正都到他家里吃过年夜饭。到底知道这些事情对我是好还是坏,我已经不愿意去想清楚,因为,我怕自己刚刚下定的决心会动摇。“没什么,我看人家钓鱼忘了时间。”我轻描淡写地说。
                      次日早晨八点,我赶到会所,眼前的景象让我吃了一惊。咖啡座里,几个大男人东倒西歪地窝在沙发椅上,倦极而眠,这其中也包括他们的老板—林启正。只见一向名牌加身,优雅帅气的贵公子林启正,黑色的T恤衫上溅满了泥点,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脸上沾着两道泥痕,裤脚、皮鞋上也全是泥巴。这形象,跟以往的他相比,实在是滑稽不雅,我忍不住想笑,却又有一丝莫名的不忍,还有一丝同情。我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世界上可能真没有不劳而获这回事,就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子,自己没本事,不努力,恐怕迟早也逃不过“富不过三代”这句话的诅咒。 想起他以前说的“心力交瘁,无法享受人生”的话,看来真的是有感而发。
                      怕惊扰了这些辛苦的人的好梦,虽然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我还是蹑手蹑脚地走到咖啡座的服务台前,朝那几个人呶呶嘴,轻声问值班的小姑娘:“他们几点回来的?”“我也不知道,”小姑娘答,“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睡了。”想必是没吃早餐。咖啡座暂时只有一些小点心和水果之类的东西供应,辛苦了一天一夜,马上又要接着进行艰苦的谈判,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怎么说,我现在也算是这个团队里的一员,在团队成员忙碌辛苦的时候,我不希望自己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我略一思忖,打车去了几个街口外的粤式酒楼,买了一大堆吃的东西,回到了会所。
                      酒楼里售卖的早茶品种几乎被我搬来了一半。我将买来的东西摆满了几个茶几,开始唤他们。再不叫醒他们真的来不及了。“先生们!”所有的人皆无反应,看样子真是累坏了。“先生们!”我不得不提高了声调,还附带着敲敲茶几,“起来吃早餐了,再不起来就要耽误事了。”
                      几个大男人终于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醒转了过来。望着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吃食,一个个脸上露出懵懵懂懂的表情。
                      看这些累坏了大概也饿坏了的人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的吃相,我竟有些欣慰,于是我对他们说:“你们慢慢吃,我先去会议室准备。”
                      埋头吃着东西的林启正抬起头来,投给我一个感激的微笑。我看到了,俩人视线纠缠,我嘴角弯了弯,回给他一个淡淡的笑。
                      九点一刻,参加谈判的一干人陆陆续续进到了会议室。林启正换了一件米色的长袖衬衫,人及其清爽利落,和半个小时前歪倒在沙发上脸上沾着泥点的脏兮兮的形象完全判若两人。
                      又是一天艰苦冗长的谈判。
                      整个谈判过程,致林这边是以林启正作为主导,其他人做一些适当的补充。也许应了那句“水深流缓,人贵语迟”的老话,谈判桌上的林启正说起话来不疾不徐,沉稳老到。他真是一个天生的商人,面对对方的难缠,既不怯懦畏缩,也不咄咄逼人,可谓进退有度。工作时的他非常专注,那种专注甚至让我有一丝丝的感动。谈判过程中,除了必要的记录和补充,我一直在认真地听着林启正发言,看着他的表情,仿佛要把这样的他牢牢地刻在心里。我深知,以后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因为有勘察工程院以及房屋质量检验单位出具的结论性报告作为依据,双方最终在赔偿数额上达成了一致。下午五点,谈判终于有了结果,赔偿数额的50%现金支付,剩下的一半,在致林优先挑选的前提下,由对方在他们开发的楼盘一期赔付等值的房产。
                      谈判结束了,对方那胖胖的老总和林启正站起来隔着谈判桌握手。俩人笑着,那胖老总好像夸奖似的用左手拍了拍林启正的手。我看着这一幕,想到谈判过程中林启正的认真和专注,默默地想着:他会成功的,他没有理由不成功。
                      我靠在椅子上,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落。
                      事情得到了圆满的解决,也意味着我在三亚的工作接近了尾声。


                    27楼2012-06-15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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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不吵架不见得就幸福,”我忽然想起了左辉的话,还有一句应该是“吵架也不见得不幸福吧。”傅哥见我没说话,忙说:“邹律师,我今天说的话要是惹你不高兴,你别往心里去啊。”我笑了笑:“没关系,你快去吧,林总应该饿了。”
                      当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再呆一天。再怎么相爱也不能继续纠缠下去了,但是病人为大,他现在需要人照顾,我要等他恢复得差不多才走。
                        而林启正,却因为公事繁忙,第二天一大早吃完我头天晚上就熬上的粥后,和傅哥一起出门办事去了。
                        十一点的时候,我接到了他的电话。“待会儿我要回去,今天中午还能吃到你做的粥吗?”“可以。可是连吃了好几顿粥,你不腻吗?吃点烂面条好不好?”我在电话里对他说。“好,只要是你做的都好。”我送面条进他房间的时候,他正靠坐在床头,右手扎着针,左手在翻看着文件,精神比昨天好了许多。
                        “快吃饭吧,面条坨了就不好吃了。”我边说边将面条从保温桶里倒出来。昨天他说过嘴巴里一点味道也没有,所以我今天在面条里加了一个西红柿,烂烂的都融到一起,希望西红柿的酸味会给他的味蕾增加一点感觉。
                        “好吃。”他尝了一口面条赞道,心满意足的表情让我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在他的小房子里给他做面条吃的情形。只不过是一碗卧了荷包蛋的清水面而已,却让他吃到开心不已。高高在上的林启正真的这么好伺候吗?
                        “真的吗?”我探头去看面条碗。这种烂乎乎的让人没有食欲的东西能得到他的称赞,让我怀疑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真的。”他肯定地点头。“是吗?这是人吃的东西吗?我怎么感觉像是某一种又胖又懒的动物的吃食?”我打趣道,有点故意气他。
                        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我。过了一会儿,他大笑起来:“你见过像我这么帅的猪吗?”“是你自己说的哦,我可没说。”我煞有介事地否认。俩人哈哈地笑了起来。
                        他左手拿着勺子,往嘴里舀着烂面条,很艰难的样子。我看着别扭,恻隐之心升起,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我帮你?”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算了,病人为大。邹雨,心态放轻松,你就把自己当成个护士好了。喂他吃完饭,他满意地咂着嘴说:“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了。”眼里荡漾着浓浓的笑意。我忽然反应过来,瞪他:“你是故意的!”他将我的手牵了过来,轻轻地贴在了他的脸上。“我不是故意的。刚才医务室的人问我昨天扎的哪只手,我说是左手,他们才给扎的右手。我没想那么多。”“老天还是心疼我的,邹雨。”看着他一脸幸福的模样,我心里一阵酸楚。只不过一碗烂面条而已,就让他满足成这个样子,偶尔吃一次可以,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林启正能永远满足于吃烂面条吗?
                        他拍拍左边的床铺,示意我坐到他的身边。我顺从了。
                        他伸过长臂将我揽了过去,轻叹了一口气,“邹雨,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庆幸这次三亚出事了,我原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了。而且,我居然生病了。”他用带着笑的清澈的眸子凝视着我。 “唉,要是能够一直病下去就好了。”他忽然孩子气地说。“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悦地冲着他说,“哪有人盼着自己生病的?”
                        母亲生前曾经糗过我,说我四五岁的时候有一次发烧,大姨带着水果罐头来看我。我一边用汤匙挖罐头吃,一边童言童语地对来看我的大姨说:“大姨,我真喜欢生病,生病可以吃罐头。”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一听水果罐头能让一个孩子喜欢生病。启正,你呢,一碗粥一碗烂面条也让你盼着生病。你自己选择的婚姻,江心遥都不照顾你吗?
                        “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起身到桌上拿来已经打印好的协议书,“我把对业主的赔付协议和给对方的索赔协议写好了,还有谈判记录,你看一看?”他点点头,接过我递给他的文件,认真地翻阅起来。看着看着,嘴角向上扬起。“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很低级可笑的错误?”应该不会啊,我都检查过了。“不是。”“那你在笑什么?你看的可是严肃的法律文书,不是幽默小说。我写的协议书有那么可笑吗?”我嗔怪地说。“恰恰相反。邹雨,我觉得你写的协议书越来越好,越来越精准。”
                        原来如此,害我吓一跳。第一次听他这么直接夸我,以前也顶多是说对我的工作很满意而已。这多少让我有些小得意,但是……,“言外之意是说我以前写的东西很不好很不专业喽?”我故作不满。他一下就举起了左手:“抗议!法官,邹律师曲解本人意思。”他望着我,我望着他,都觉得这样的场面十分有趣。然后,两个人一齐大笑起来。“不扣我奖金了?”我问。“我奖励你都来不及。”他又把我揽过去,将他的脸与我的脸紧紧地贴在一起。然后,他的唇轻轻地覆在了我的唇上……
                        一时间俩人都没说话,我安静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幸福和甜蜜。明知即将生离,没有未来,我还是像一个垂死之人留恋生命一样,贪恋着这份甜蜜和忧伤、痛苦和快乐交织在一起的快感。
                        “你的脚还疼不疼?”他忽然问我。“还有一点点,但是完全可以忍受。”我如实回答。他点点头,说:“那我就放心了。”  “谢谢你,多亏这双鞋。很漂亮,也很舒服。”我望着脚上的船鞋,由衷地说。“你老是说谢谢,显得很生疏。”我沉默不语。是时候了,可是我该怎么开口呢?
                        “对了,启正,我看你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明天我要去办点事,然后想去一个地方。你能不能抽点时间陪我去?”“可以,到时你打我电话。明天派辆车给你。”“不用了,不方便,我自己打车去就可以了。”我连忙拒绝。


                      31楼2012-06-15 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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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眼神立刻黯淡下来,“你还是忘不了邹月的事吗?”他惶惶不安地望着我,紧紧抓住了我的手,“邹雨,你是不是又要离开我?”
                          我不敢看他,身体僵硬着,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大海,小声地说:“我看你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打算明天回去。”“明天以后呢?”他突然提高了声调,“你一点机会也不给我吗?”我的手被他抓得生疼。虽然已经做了决定,事到临头却还是怯怯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我向外抽着手,慌乱地寻找着话题,“启正,去年你在这里烧照片给你母亲的时候,我就在想,你跟你母亲感情一定很深,但你好像从来也没有说起过她。”
                          他直直地望着我,眼神一凛一凛地好像要看到我的心里去。一会儿,他将我的手松开,将视线转向了大海,眼神变得迷茫。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点上,开始抽起烟来。香烟在他的头顶袅袅上升,烟雾弥漫中他的脸若隐若现,很快,那烟雾就被海风吹散。
                          “你很想知道吗?”连吸了好几口后,他转头问我。
                        还没等我答复,他接着说:“事实上……,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我的母亲。”他自顾自缓缓说道,“现在去回忆这些事情,对我来说是件很困难的事。”他的表情慢慢地凝重起来。
                          “那就不要讲了。”我赶忙说。他摇了摇头,眼睛又望向了面前的大海,声音变得破碎:“我12岁的时候,我母亲就去世了。”他的父亲找我去董事长办公室,将我棒喝打醒的那一次,说起过这回事。  “其实我母亲都去世20多年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情我都忘记了,但是有关我母亲的一切,只要是我能记得住的,在我的记忆里却一直很清晰。”他缓缓地说。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母亲去世之后,我才知道即使对于已成年的儿女,养育我们最大的恩人的离去会给我们的心里造成多大的失落。
                          “还想听吗?”他耸肩耸,嘴角扯着笑。我老实地点头,其实我对他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他细长的手指夹着香烟,沉默地抽着。我也沉默地望着大海。一直把整根烟抽完,他将香烟按灭在沙子里,才又徐徐地开了口,“在我的记忆里,我母亲是一个性情很好的女人。她很爱我,好像从来也没有打骂过我。你知道吗,邹雨,我小时候很淘气,经常跟同学打架,我母亲三天两头就会被老师叫到学校训话。我记得有一次开家长会,我母亲回家后跟我说,‘你上课要好好听课,不要影响别的同学,不好好学习的孩子将来不会有出息’,你猜我怎么回答?”“你怎么说的?”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忽然“嗤”地轻笑起来,“我说,我用不着好好学习,长大一样会有出息。因为我身怀绝技,武功盖世。我母亲问我有什么绝技,我说我有特异功能,我会发功让人生病,因为从上幼儿园开始,所有的老师都说见了我就头疼。”
                          “哈哈哈……”,我忍不住爆笑起来,挣破了脑袋去想,却怎么也想象不出来林启正虎头虎脑的顽童样子。我笑到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气说:“启正,想不到……你居然能皮成这样。”他一直在旁边看着我笑,等我好不容易止住笑,他好整以暇地问我:“笑够了?”我用力地点头,想起刚才林启正的话,刚刚被压下去的笑意又被勾了上来,我仰着头又开始新一轮的大笑。
                          “这么好笑啊?”他亲昵地扯了扯我的耳朵。不知笑了多久,我终于停住了,这一年好像还没有这样畅快淋漓地大笑过,笑过后心里居然轻松无比。“然后呢?你就这么一直皮下去让老师头疼吗?”我问。他低头点燃一根烟,徐徐地吸起来,吐出的一圈圈烟雾在他头顶盘绕。他再度恢复了沉默。
                          夕阳像一个巨大的火球,闪耀着夺人心魄的红色,正快速地一点一点没入海中。
                        


                        34楼2012-06-15 1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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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浪的低吟声中,我们之间是令人窒息的沉默。“邹雨,我永远失去你了吗?”他颓丧地低下头,声音像是叹息。“启正,只要你愿意,你还是可以快乐地生活。”我哽咽着继续轻抚他的脸颊。 “还有,启正,最后一次,你可不可以再抱一抱我?”我低低地请求。
                           那一夜,星月交辉,在越来越凉的海风中,我们紧紧依偎着,一直坐到了深夜。
                            第二天早晨五点,我拖着行李站在了酒店外的马路上。我仰望着酒店的顶楼,从第一间数起,一间一间终于数到了林启正的房间,他的窗帘没有拉上。他也像我一样整夜没睡吗?我没有向他告别。离别的场面让人伤感,何况是和最爱的人永别。
                            出租车驶离酒店,我从后面的车窗一直看着他房间的窗户,生怕一眨眼就错过。终于,酒店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外。“再见了,启正。你要好好的。”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飞机上,我倚着舷窗,静静地看着窗外悠闲的云朵,回忆着我与林启正昙花般短暂的因缘。他害羞的笑,他身上那股树林和烟草混杂的淡淡香味,他软弱和强悍的样子,一一在我的脑海里重现……。我释怀了,夜深人静时曾经在心底有过的那一点不为人知的哀怨已经烟消云散。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挂念他了。时间会沉淀一切忧伤和风雨,我也需要整理心情,重新出发。  整个航程中都寂寂无声的飞机,在还有半个小时抵达目的地时,却忽然放起了音乐。
                            一首“乡村之路”后,一股忧伤的旋律飘荡在机舱内。那旋律陌生又熟悉,带来了已经有些遥远的记忆,那是大学时代我狂迷英文歌时,很喜欢的约翰丹佛的另一支歌“乘喷气式飞机离去”。
                            All my bags are packed
                            I’m ready to go
                            I’m standin’ here outside your door
                            I hate to wake you up to say goodbye
                            But the dawn is breakin’
                            It’s early morning
                            The taxi’s waitin’
                            He's blowin’ his horn
                            Already I’m so lonesome
                            I could die
                            So kisss me and smile for me
                            Tell me that you’ll wait for me
                            Hold me like you never let me go
                            ‘cause I’m leavin’ on a jet plane
                            don’t know when I’ll be back again
                            on baby ,I hate to go
                            there’s so many times I've let you down
                            so many times I’ve played around
                            I tell you now,they don’t mean a thing
                            Every place I go,I’ll think of you
                            Every song I sing,I’ll sing for you
                            When I come back ,
                            I’ll bring your wedding ring
                            So kiss me and smile for me
                            Tell me that you’ll wait for me
                            Hold me like you never let me go
                            ‘cause I’m leavin’ on a jet plane
                            don’t know when I’ll be back again
                            on baby,I hate to go
                            …………………………………..
                            眼眶蓦地温热起来。我努力地忍着,大颗大颗的眼泪还是滴落下来,砸到了我的手背上......
                          


                          38楼2012-06-15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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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吗?很不错!


                            IP属地:黑龙江41楼2012-06-15 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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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郑主任的话,我心怀歉疚。这样突然提出退伙,的确会给所里工作造成一定的困扰,可是我没有时间等待了。我只好无奈地开玩笑说:“主任,所里那么多人,我有那么重要吗?”“小邹,你办事我很放心。除非你给我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否则我不能同意你退伙。”郑主任严肃地说。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已经骑虎难下。事前进行的沙盘演练,比如装病,事到临头还是拿不上台面。
                                我只好说:“我...想去进修,需要请一段长假。但是考虑到现在竞争这么激烈,怕主任你为难,所以索性不如退伙。”我呐呐地说着。
                                郑主任看着我,脸上露出了狐疑和研判的表情。的“小邹,我看你气色不是很好,是不是生病了?”我一惊。被他看出来了?忙摸着脸掩饰说:“没有,可能最近太忙太累了,没有休息好。”
                              “主任,我退伙的事...”
                                郑主任手指敲打着桌面,低头思忖着。一会儿,他抬起头来问:“小邹,你进修需要多长时间?”
                                郑主任的反应在我的意料之外。他真的要准我的假?
                                “主任,还是退伙吧,工作像潮水一样不等人,请这么长时间的假,对其他同事不公平。”我继续诚恳地提议。
                                “小邹,你有些自以为是了,这个问题是我需要考虑的。说吧,你想请多长时间的假?”
                                郑主任的大方和大度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既然如此,我再坚持就是矫情。本来想狮子大张口请两年假的,话到嘴边心里一软变成了,“一年。”
                                “那你把工作交接给小张。一定要交代清楚了,争取不留尾巴。还有,手机保持畅通,万一有什么事能联系上你。”郑主任叮嘱。
                                小张是我的徒弟,是个很勤奋上进但有点粗枝大叶的小伙子。
                                还好,高展旗出差了,否则用不了几分钟他就会跳到我面前拷问我,我还真害怕在这个难缠的家伙面前自己会无所遁形。奇怪的是,郑主任也没像以前那样打电话向他通报我的行踪,倒让我松了一口气。
                                今天的一切顺利地让我有些不能相信。联想到香港之行,难道...?
                                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我收拾好屋子,打点好了自己的行李。“如果你心情不好,或者你感到烦躁焦虑的时候,读一读佛经,可以让你的内心安静下来。”那位大学教师的话蓦然迸入了我的脑海。未来日子里的孤单和寂寞,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勇气度过。想了想,我把家里的佛经放进了行李箱里。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家,我拎起了行李箱,却听到了钥匙在门上转动的声音。
                                “小天,你怎么回来了?”我望着刚进门的邹天,诧异地问。“我送你过去,等把你安顿好了,我再回来。你这样一个人过去,我不放心。”邹天边说边接过我的行李箱。
                                我嘴角微微一弯,心里很安慰。虽然生我的气,但他还是来了。
                                现在还不是铁路运输的旺季,偌大的车厢里显得很空荡。真的好久没坐火车了,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竟然有点新鲜感。我和邹天愉快地聊着世界大事、国家大事,甚至娱乐八卦,还有邹天小时候的趣事糗事,回忆着那些嬉戏于清贫与快乐中的岁月,一路上说说笑笑,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不知不觉地就到了终点。


                              47楼2012-06-15 1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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